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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吳婕著急也沒用。她只能先在這個陌生的大船上停留下來。
那個叫橘兒的小丫頭,還有那個叫採珠的侍女時不時過來看她,通過她們的閒磕牙,吳婕知曉,自己正在一艘姓陸的官員的船上。是橘兒那天劃著名小船去買果子吃,看到了浪花中的她,將人打撈了上來。
橘兒擅自一個半死不活的女子弄上了船,夫人非常生氣,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將人再扔下去。只能狠罵了二小姐一頓出氣,誰讓她是橘兒的主子呢。
這位二小姐似乎是前頭原配夫人留下的,在如今的夫人面前很不受待見。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感激咱們二小姐啊。」採珠反覆強調這一句,聽得吳婕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看你模樣雖然丑了點兒,應該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採珠繼續絮絮叨叨著。
什麼?丑?吳婕耳朵一顫,活了兩輩子,她從來沒有跟這個字牽扯過任何關係。
吳婕從小自負美貌,就算在佳麗雲集的北魏後宮,她也自信不遜於任何人。
「這位姐姐不算丑吧,只是胖了點兒。」旁邊橘兒提出反對意見,卻給了吳婕更殘酷的一擊。
胖?怎麼可能,她一向身姿窈窕,亭亭而立,這些天因為病著,只會比以前更瘦好吧!
對自己的容貌,吳婕突然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到了第三天,吳婕終於能夠下地走路了,她第一時間來到門框邊的銅鏡前。
看著鏡子裡倒映出的容貌,她如遭雷劈,頓時心涼了半截。
銅鏡中倒映出的臉孔簡直慘不忍睹,好吧,其實還算是個眉目齊整的姑娘,但比起她之前的傾國之色……
如今的她臉頰腫脹,仿佛憑空胖了三十斤,昔日秀麗絕頂的容色如今只剩下兩三分。
一白遮千丑,一胖毀所有。
吳婕渾身顫抖,立刻明白,只怕紫茴給自己的毒、藥不僅是索命的,還有毀容的功效,畢竟萬一她跌落江面後屍首被人打撈上來,根據容貌發現什麼就不好了。所以將容貌也毀了,只以為是被水泡過之後腫脹了。再也沒有人能認出,她是那個才貌雙絕的錦寧公主。
心神恍惚之中,採珠拉著她出了房間,在狹窄的廊道里左拐右拐,終於抵達了一處寬敞亮麗的艙室。
「二小姐,您救的那女子來了。」
今天採珠帶著她來向這位陸二小姐道謝。
吳婕魂不守舍地進了房內。
眼前的陸家二小姐一身半新不舊的淺紫色交領長裙,肩頭搭著銀灰色鑲珍珠扣兒的外套,正坐在窗前看書。聞言轉過頭來,秀麗的容顏映著窗外的晨光,宛如一支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吳婕險些被噎死。
陸娉婷!
陸娉婷,或者說陸昭儀可是她的老熟人,回想在北魏後宮的那些日子,她可沒少被這死丫頭針對。高皇后座下的頭號走狗說的就是她。
她想過重回北魏後宮,會再見故人,萬萬沒想到,再見的第一個人,會是她,而且是在如此的情形之下。
第18章 毀容
自己竟然被陸昭儀家的船救了,簡直荒唐。
如果記得不錯,她是後年開春選秀入宮的,先是才人,後來很快得寵,晉封為貴嬪,再後來,也不知是怎麼得罪了沈貴妃,被冷落了一陣子,然後又抱上了皇后的大腿,恢復了寵愛,一路晉封到昭儀。
那時候她早已失寵,避居宮室,孤獨度日,對這些新歡舊愛也並沒有太多關注。
只是記得那時候的陸昭儀通身清貴,與眼前截然不同。
如今的陸娉婷,容色雖然秀美動人,但眉宇間總浮動著化不開的憂慮。看到吳婕進來,勉強抬了抬眼皮:「你身體恢復,那就好。」總算沒死在船上,不然繼母又有的鬧騰了。
吳婕強忍住內心的翻湧,低頭認認真真行了個禮。不管怎麼說,確實是眼前之人收留了她。前塵舊夢畢竟是尚未發生之事,而恩德不能輕放。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不必多謝。」陸娉婷柔柔地道,「你叫什麼名字?」
吳婕啞然,她能說什麼?
採珠搶著替她回答道,「她嗓子壞著,沒法說話呢。」
「既然沒法說話,不如先寫下來。如果有什麼家人需要尋找,也可以一併寫下來,我可以托人送你回去。」一邊說著,陸娉婷拿起一張白紙,遞到對面女子面前。
吳婕怔怔看著白紙,還有塞到自己手裡的毛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寫下什麼了。
她的名字?她還能繼續用這個名字嗎?如今紫茴取代了她,而她變成了紫茴。
一瞬間無數悲涼憤慨湧上心頭,握筆的手不由自主開始顫抖。
自己要冷靜,至少要儘快與可信的人溝通,然後聯絡北上的送親隊伍。
她正要落筆寫字,眼前卻突然一空,竟然是對面的陸娉婷又把白紙抽了回去。
在吳婕驚訝的目光中,陸娉婷笑了笑,「是我疏忽了。並不是每一個女子都識字的。」之前看她衣著不俗,氣度非凡,本以為是大家出身,如今看來,也未必如此。
吳婕眉梢抽搐。是她之前猶豫的太久,讓陸娉婷誤以為她不識字了。
只是不用寫也好,如今的她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與對方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