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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詢問他更換了什麼簽文,陳皎得意地笑著,說是預言了洪太后的死法。
如今吳婕想想,上面寫的應該是預示著,洪太后將要死在大周氏之子的手中吧。是陳皎故意恐嚇,他本來就是準備暗殺洪太后來著。
洪太后哪裡能想得到遠在南陳的大周氏長子會潛伏宮中來殺她報仇啊?,而現成的宮中大周后的兒子就有一個……洪太后本來就迷信這些佛道簽文什麼的。再加上福王的死,相信了元璟對她的殺意,所以搶先出手。
而洪太后最終果然死在了大周后的兒子手中,也算是應驗了當初陳皎給她的簽文。
這種機緣巧合,吳婕忍不住想要給元璟點個蠟,這件事情上,他真是無妄之災。
陳皎知道元璟的身世嗎?之前應該不知道吧,自己上次說起元璟不是洪太后親生的時候,他一臉震驚的來著。只是現在就不一定了……
一陣夜風吹過,河邊樹下的那一小堆紙錢爆發出最後亮光,迅速熄滅了。
只餘下一片殘存的灰燼,散發著裊裊白煙。
又過了片刻,在夜風的吹拂下,連那片灰燼也消散了。
元璟終於收回了視線,還有那短暫的哀悼情緒。
他的目光恢復了沉靜冷澈,宛如月光下的河流,一切激流涌動都淹沒在平靜的水面底下。
他凝望著吳婕,突然問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吳婕還在為之前的推測而震驚著,沒反應過來他的問題。
「你在故鄉所心儀的那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是元璟第二次詢問他這個問題。
吳婕一時啞然。
元璟低笑了一聲:「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些意難平。」
「他……」吳婕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個問題。想了想,自己之前曾經傾慕過,心動過嗎?
她平日裡接觸的男子都很少好吧,除了父王,太子哥哥,大概只有……
「大概是個沒臉沒皮的死變態吧。」
聽著吳婕的話語,元璟眼神發直。
「平日裡看著吊兒郎當的,其實關鍵時刻還是很靠得住的。」
「武功很好,辦事利落。」
「長得好。」嗯,這點兒最重要。
元璟在心裡頭默默地勾勒著這個人的印象,長相、武功這些,自己似乎也不差啊,唯一差別的可能就是個性了。
「是之前在東越的侍衛嗎?」
不是侍衛,是侍女。吳婕默默地想著,卻沒有否認元璟的話。
雖然洞悉了這個宮廷最大的機密,當天晚上,吳婕還是睡得很香。
第二天,太陽正好,吳婕去了長秋閣外的梨花林中散心。
一路走走停停,漸漸到了東勝池邊上。自從東勝池中陰魂將秋嬤嬤拖入水中害死的傳聞甚囂塵上之後,這裡比往日冷寂了很多。走過水池邊,涼涼的風還真有一股淒冷之意。
吳婕漫步而走,繞過一處假山,不期然看到了一個人。
李瑾妃正站在水邊,遙望著浩浩蕩蕩的水面出神。
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她轉過身來,見到吳婕,含笑招呼道:「太妃整日裡深居簡出,沒想到今日有閒暇出來。」
吳婕笑道:「只是偶爾出來散散心。」又道,「聽聞前些日子皇上病倒,如今想必是痊癒了。」
前些天那個剛剛登上皇位的小皇子感染風寒,李瑾妃忙著照料,今天看她出來,吳婕便料想病情有了好轉。
李瑾妃卻笑道:「病情還是老樣子,不好不壞拖著,每日裡守著孩子照顧也覺得心焦,出來透口氣。」
吳婕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想要客套安慰兩句,卻覺李瑾妃並不想聽這樣的話語。
兩人並肩站在湖邊上,水面波光粼粼,隨風蕩漾。李瑾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看著這湖面,便讓人心有所感。人生在世,便如這水波流淌,無一處可停頓,無一處可歇息。」
吳婕心念微動,轉頭有些意外地看著李瑾妃。
她認識這個女人也算兩輩子了,最初,還是李充容的時候,她算是洪淑妃的狗腿之一,當然跟夏貴人那種低端的狗腿不一樣,畢竟李充容也是出身地方名門的閨秀,知書達理,才貌雙全。
後來,在慈寧宮中見識了她跟洪崇月的一場好戲,記憶中寡淡冷清的李充容竟然在床上媚態橫生,讓人刮目相看。
而如今,眼前的李瑾妃似乎又換了一張面孔。
她披著銀灰色繡梅花紋的大氅,烏黑的髮髻梳成高髻,通身上下除了一串兒蜜蠟珠子之外,無一絲裝飾。整個人都素淨極了,襯得她原本秀美的臉上多了一種出塵之氣。
在吳婕的眼中,李瑾妃的美一向是有些俗氣的,此時卻飄然如仙般不帶一絲煙火氣兒了。
「娘娘瘦了很多。想必照料皇上太過辛苦。」吳婕嘆道。李瑾妃確實極為消瘦。
「是太累了,熬過這幾日就好了。」李瑾妃幽幽道,「反正多麼累的日子,終究有結束的一天。」
吳婕心神微動,抬頭望去。李瑾妃的臉龐迎著陽光,看不分明神情,只是語調帶著一抹滄桑。
停頓半響,李瑾妃似乎是察覺自己失態,嘆了一口氣:「想著咱們能在這裡平平安安說話,已經比之前的諸位姐妹們都要強多了。」
「也不知道這水裡頭,藏著多少冤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