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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得久了,吳婕開始有些頭暈,她體內毒素未解,不能勞累。
陸娉婷吩咐採珠:「扶她回去歇息吧,她病還未好呢。」
出了艙室,冬日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吳婕抬頭看向遠方,關閉在艙內多日,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陽光。
她近乎貪婪地看著蒼涼的天幕。今天的天氣並不好,陰沉沉的雲層密布,宛如她此時的心情。但是人被憋悶久了,簡直要發瘋。便是這樣的天氣在她的眼中也是無限留戀。
她腳步情不自禁放慢,繞過迴廊,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嬉笑。
「那就是橘兒救上來的人嗎?怎麼看著傻不愣登的,別是個傻子吧。」
「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咱們船上救,誰知道是什麼來歷。請醫用藥花銀子,哪一樣不得母親費心思,她倒是什麼不用干,白得好名聲。」
……
吳婕轉頭望去,說話的是兩個年輕女孩,看衣著便知是陸家的小姐,身後還跟著五六個丫環。
對這些閒言碎語,吳婕沒有興趣理會,她視而不見地走過去。
下了樓梯拐角,採珠提醒道:「那是三小姐和四小姐。三小姐是如今的夫人生的。」語氣飽含怨念。
從她這些天的抱怨中,吳婕已經了解到,陸娉婷是陸大人前頭原配夫人所生的女兒,這位陸夫人只生了兩個女兒就去世了。
原配亡故之後,陸大人很快又迎娶了新夫人楊氏,楊氏倒是個好福氣的,接二連三生下三子三女。再加上一堆庶出的,兒女一多,前頭夫人留下的兩個女兒就不免有些尷尬了。
其中長女在數年前意外病逝,如今只剩下陸娉婷一個人在世。
吳婕眨了眨眼睛,看來陸娉婷入宮之前的日子並不好過啊。
而採珠更加咬牙切齒的是另一件事。
楊氏破落戶出身,嫁妝根本沒有多少,而陸老爺這些年官運也不是很順暢,手裡銀錢並不寬裕。子女一多,吃喝用度,起居服侍,一樣一樣都需要用錢。
而家中最大的財產,便是來自前頭的原配夫人,她出身富貴之家,留下了不菲的田產商鋪,指明給兩個女兒將來當嫁妝的。
在兩個女兒出嫁之前,這些產業都是由陸家暫時保管的。
「什麼請醫用藥花銀子,也不看看自己,吃的喝的哪樣不是我們二小姐的銀子。將來我們二小姐一嫁出去,哼,有他們好看的時候。」
也許因為照顧了吳婕很多日子,採珠已經自動將她劃歸為自己人了。這個大嘴巴的丫頭絲毫沒有忌諱。
什麼請醫送藥,這些天她壓根兒沒有見過大夫好吧。能活過來全靠自己硬撐,吳婕有些無奈。她沒有興趣理會這些,目前她頭頂上還懸著一座大山,隨時可能掉下來將所有人壓死。
她迫在眉睫需要揭穿紫茴的真面目,並且將身份換回來。
但以她如今的容貌,無論說什麼都沒有說服力,只會被當成騙子。
紫茴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假扮起來根本毫無破綻。尤其她之前又作死地將身邊跟隨多年的侍女統統放了出去。而且這一路又習慣戴帷帽。
好在東越送嫁的禮官中有兩個還是見過自己的,陳皇后手再長,也不可能操縱所有的官員,一定要在送嫁隊伍入京之前追上他們。
剛才採珠說了,陸家的船也是要上京的,暫時寄身在此,趁這段時間,想辦法儘快恢復自己的容貌。她現在唯一能利用的就是紫茴他們以為她已經死了。
之前廣信大師留給吳臻蜂毒的藥方她還記得。自己臉部的腫脹和太子哥哥當初極為相似,極有可能自己服下的毒、藥裡面也摻雜著那種毒物。就算不完全相同,反正是祛毒清淤的藥物,應該有效果。
只是那張藥方上記載的藥材都頗為珍貴,自己如今身無分文,如何才能湊齊藥材呢?
她也想過最快的方法,是直接找北魏官員坦白求助,比如近在咫尺的那位陸大人,但一來她無法確定這些北魏官員的立場身份,還有人品。萬一被他們利用機會,將此事當做升官發財的工具,甚至讓北魏誤以為他們東越有行刺之心就慘了。
如今船隻快要抵達金蕪,如果記得不差,金蕪好像是福王的地盤。這位王爺在之後還要謀反作亂呢。所以求助本地官員之事,只能暫時後延。
餘毒未清,吳婕在採珠的嘮叨聲中,又一次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之後數日,船隊走得飛快。
對這個偶爾救上來的人,陸娉婷也並沒有太過在意,仿佛整個船上的人都將吳婕遺忘了。只有同房間的採珠和橘兒每天幫她捎帶飯菜,嘮叨些日常。
吳婕每天都要攬鏡自照多次,幾天下來,她發現自己臉上的腫脹似乎有好轉的跡象,記得之前醫官也說過,太子哥哥中的蜂毒雖然毀容厲害,但並不傷及根本,就算不用藥,一年半載也能自動痊癒。
隨著臉上浮腫的減輕,她喉嚨的劇痛也開始緩解,慢慢能說一兩句話了。
這一日,陸娉婷突然又將她叫去了艙室之內。
「如今船要在金蕪港停泊些時日,正好小姐她這兩天有些不適,請來了本地的名醫,小姐心善,想起船上還有你這個病人,也順便幫你檢視一番。」說話的人是陸娉婷身邊的大丫環善芳。
對這個丫頭,吳婕也不陌生,要說陸娉婷是高皇后座下頭號走狗的話,那眼前這個丫環,就是陸娉婷的頭號走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