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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出殯帶著的侍衛和太監都在皇陵後方緊急挖掘, 洪太后已經被救了出來,皇帝卻遲遲不見蹤影。
隔著忙碌的人群,吳婕看到洪淑妃扶著女官的手站在山邊上, 唇色透著鐵灰樣的蒼白。
大半日之後, 消息漸漸傳開。
這謝仙師一夥兒果然是一群盜墓賊, 竟然在皇陵之內暗挖地道,妄圖偷盜先帝墳墓中的陪葬。被入內的侍衛發現了端倪,稟報到皇帝耳邊。
皇上勃然大怒, 一時氣不過,親自帶著人前去查探。
只怕是這幫子盜墓賊狗急跳牆,鋌而走險,將地洞挖塌陷了。或者是他們挖掘的地洞本來就不安穩, 如今地宮西側垮塌了十幾間大殿, 皇帝還有上百名侍衛內監都被埋在裡頭。
洪太后倒是及時逃出, 平安無恙。
若不是之前遇到了謝仙師本人, 吳婕真的要相信這個圓滿的解釋了。
到了夜間, 天公不作美, 又下起了雨。雨勢越來越大,沖刷著山林。
藺德勝等將領帶著數千精銳,在地道中挖掘,太后的寢陵建在山脈深處, 廊道曲折, 土質堅硬, 挖掘進度緩慢。又遇上暴雨,更加艱難。
數日之間, 眾妃嬪待在山腳下翹首以盼,從心急如焚, 到漸漸心如死灰。
最糟糕的是,消息傳回京城,朝中人心浮動。逐漸開始有臣子請太后返回宮中,安撫人心。
洪太后推拒了兩次,終於不得已點頭同意了。
事發第三天的大清早,洪太后帶著部分人馬啟程返回京城。
***
快馬奔馳在官道上,眼看著京城宏偉的城牆出現在視線盡頭。
洪太后懸著的一顆心終於鬆懈下來。
「娘娘,父親從京城傳來的消息。」洪崇月湊近了車架,雙手奉上一封信箋。是剛剛親信快馬從京城傳遞過來的。
洪太后立刻接過打開,一目十行地掃過,她原本哀傷的神情多了一分寧靜。
洪崇月在旁邊看著,便知道應該是好消息了。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太后,上面說了什麼?」
洪崇月的神情有些忐忑。也難怪他憂慮,其實他們這一次行事,並未通過洪丞相,甚至沒有動用洪家龐大的勢力。
洪氏一族雖然有洪半朝的稱呼,但那是朝政攬權上,要是說弒君造反,只怕大部分擁簇會立時作鳥獸散。
別說洪丞相沒有這個念頭,甚至連洪太后,早先都沒有這個念頭。
洪崇月至今都不明白,洪太后是為什麼,突然興起了要弄死皇帝的想法。她那一日,將自己召入殿中,開頭閒話家常般詢問了幾句軍中的事務,也許自己話語中對皇帝的怨懟之情不知不覺流露了出來。洪太后卻並未像往常那般安撫訓斥他,反而略一沉默,突然問了一句:「若是皇上天不假年,是否洪家的日子便能順暢了。」
他和這位太后姑母從小親近,立時聞弦歌而知雅意,心中震驚之餘,卻突然想到,若是元璟意外駕崩,他膝下只有一名皇子……
這簡直是天大的誘惑,什麼三思而後行都拋到一邊了。
他本來就是膽大包天之人,正巧太后這個轉死還生的大計,隱衣衛查明了謝仙師那伙人的跟腳,元璟下令由他設局,將這幫膽大妄為的傢伙一網打盡。便是給了他趁機下手的機會。
洪太后瞥了侄子一眼,「信上說,你父親安撫有功,朝中人心還算安寧,都等著哀家回去呢。」
洪崇月連忙躬身道:「都是娘娘鳳儀隆重,父親如今安下人心只是暫時,等娘娘返回宮中攝政,才可真正讓滿朝文武放下心來。」
大魏朝廷,素來有太后攝政的習俗。
洪太后面上的神情卻懶懶的,「誰耐煩管這些事情,到時候還要你父親多操心了。」
說罷,她似乎也沒有了談興,命女官將簾帳放下。
洪崇月恭謹地退了下去,心頭納悶,看太后這模樣,似乎對朝政大權也無興趣,那她是為什麼突然要鐵了心對皇帝下毒手呢?
總不會是嫌棄之前她和高皇后起爭執,皇帝偏向皇后一邊吧?
又想到高皇后,菱北高氏可不是輕易能動的,返回朝廷,如何處置還要徐徐圖之。
只是想到無論這宮廷如何風雲動盪,幾個月之後,坐到那個位置上的,就要變成自己的血脈了,洪崇月一陣熱血翻湧。
寂靜的馬車內,洪太后突然嘆了一口氣,
皇帝的屍首至今都沒有挖出,想必已經魂歸西天了,她感覺一陣安心。
擺脫了那個忘恩負義的兔崽子,那個預言,總不會再實現了吧。
從福王身首異處的消息傳來,她就開始恐慌,而佛寺中的預言,又給了她重重一擊,食難下咽,睡不安寢。如今終於可以安心了。
自己要死在她的兒子手上,哈,別痴心妄想了!
靜妃,那個賤人,憑藉那張妖艷的臉,將先帝一顆心帶走,從她來到後宮,自己的丈夫就再也看不見第二個人,甚至就算人死了多年,也夢縈魂牽。
天知道她有多麼恨她!先帝也是可笑,竟然要自己給她養兒子。
如今終於安心了,他們母子都消失了,再也不會出現了。
車馬快速進了城門,抵達了皇宮。
從車上下來,看著熟悉的宮室,洪太后感覺一陣心安,終於回來了。
女官的扶持下,洪太后行走在廊道上,離開不過短短數日,宮中一切景致都如往昔,甚至在雨水的沖刷下,更顯蔥蘢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