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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總管還有事情?」
「奴才斗膽問一句,娘娘是在思念故土嗎?」萬崇濟躬身問道。
吳婕黑了臉色,元璟不會連這些事情也跟貼身服侍的親信講吧?
也許吳婕眼中的忌憚太明顯,萬崇濟苦笑一聲:「娘娘別誤會,皇上之前擬過旨意,想要延請娘娘母家之人過來,後來又放棄了。所以奴才大膽揣測,娘娘是思念家人。」
「萬總管果然體貼上意。」吳婕不置可否。
「不敢當娘娘的誇讚。」萬崇濟拱了拱手,嘆道,「說起來,奴才剛入宮的時候,就是在這長秋閣里服役的呢。」
吳婕目光微挑,他是以前服侍靜妃的人?
「皇上小時候,其實也喜歡站在這片花園裡,尤其是後院小河邊的那棵大柳樹底下。」萬崇濟頓了頓,笑道,「娘娘應該已經知曉,皇上是在長秋閣內誕生的吧。」
這是要長篇大論的架勢啊!誰要聽你講過去的故事。吳婕一臉的嫌棄。
奈何萬崇濟就是有這個本事,對吳婕臉上的不耐視若無睹,硬是將話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靜妃娘娘在的時候,對皇上很不好,從他還在襁褓之中就幾次想要下手……」萬崇濟似乎也覺得說出來不妥當,「先帝爺百般無奈,只能命令身邊的宮人多照看著。」
吳婕心神微動,之前她從元璟的隻言片語當中,就猜到過大周氏對他並不慈和,但萬崇濟的這意思……是說大周氏曾經想要將他弄死?
就算是自己的親骨肉,畢竟是被強迫生出的孩子。
萬崇濟低聲道:「皇上兩歲那一年,趁著奶媽和宮人一時疏忽,靜妃娘娘竟然將皇上扔進了後院的水井裡,幸而蒼天庇佑,奴才那時候只是一個後花園掃灑的小太監,跳下去將皇上撈了上來。」
萬崇濟語調苦澀,他那時候十二三歲,正巧被分派到長秋閣這裡當掃灑雜役。
聽見了一聲短促的孩童哭喊,他好奇地趕過去,只看到一個窈窕身影消失在廊道盡頭。他詫異地湊到了井邊,就看到裡面掙扎瀕死的幼童。
連忙奮不顧身跳了下去,攀附在井壁上,時值深秋,他生怕孩子著涼,用乾燥的上衣將孩子裹住,然後托舉著,他大半身體都浸在了井水裡,凍得直打哆嗦。
足足舉了兩個多時辰,才終於熬到四處搜尋皇子的宮人找到這邊來,將人救了上來。
「這件事情之後,先帝爺勃然大怒,杖斃了那些看管不力的宮人,又痛下決心,要將皇上抱走,送去別的娘娘那裡照料。」
「可是孩子一被抱走,靜妃娘娘卻如同崩潰一般,痛哭不止。」
「先帝爺生怕她氣壞了身子,只好又將皇上抱了回去,無奈之下,只能命令宮人加倍的緊盯著。」
「這樣緊迫的盯梢之下,靜妃娘娘也沒有了下手的機會。她心情越發煩躁,就時常打罵皇上出氣。」
「娘娘最後那幾年心情不好,身體也差,宮人服侍越發謹慎。她對皇上厭煩,普通的打罵,只要別危及性命,也無人敢阻止。」
「也許是被打罵折騰地太久了,皇上小時候全無普通孩童的天真快樂,整日裡安靜不語,不喜歡與人說話,也不喜歡玩樂,整日裡就只一個人安靜的呆著。」
「自從水井那件事之後,奴才被調派去了皇上身邊服侍。親眼看著他日漸沉默,有時候一整天都不發一言。只偶爾跟奴才簡單吩咐兩句。」
萬崇濟目光沉痛,至今想起十幾年前的那段日子,還是心有餘悸。
「再後來,到了皇上滿五歲的那一年,按照慣例入了學堂,上學一個月了,先帝一時興起,想要考問皇上功課,終於發現了皇上的不對勁兒。他反應遲緩,甚至與人交談溝通都有嚴重的不足。」
「先帝大為震驚心痛,這一次,不管靜妃娘娘怎麼鬧,都堅持著將皇上帶走了。」
「結果皇上離開不到一個月,靜妃娘娘就跌落水池,急病夭亡了。」
「先帝原本就病著,聽聞了這個消息更加大病了一場。」
「後來皇上被先帝送去了洪貴妃宮中,依然是不與人交流的模樣。先帝也為他擇了好幾位言語利落,性格開朗的伴讀,卻始終無法讓他釋懷。」
「先帝當時非常發愁,洪貴妃娘娘體弱多病,又性格嬌慣,並不喜歡照料孩子,而先帝另外幾位皇子都年齡大了,也沒法跟皇上一起玩。」
「先帝左思右想,終於決定將皇上送去洪家。」
「那裡幾位少爺都與皇上差不多年齡,只希望他能多與同齡的孩童接觸,」
「到了洪家,當時奴才也跟著一起服侍在身邊,眼看著皇上慢慢地有了些起色。後來經常出府去,也交了些外面的朋友,漸漸地才開始喜歡與人交流。」
吳婕默默的聽著,從一開始的不耐煩,到後來的心生波瀾。
難怪元璟說自己從來沒想過為生母報仇,這句話說起來有些大逆不道,但洪家對他的恩德,也許確實在大周氏之上。縱然殺母之仇,也不能抵消這份感激。
所以元璟才能容忍洪氏擅權,以及洪崇月的惡行,甚至到了意圖弒君造反,都沒有趕盡殺絕,僅僅是讓洪丞相告老榮養了。
「皇上登基繼位也有數年,也極少有能讓他上心的人或者事,從登基以來,就只為了國政繁忙。當初娘娘入宮之後,與皇上幾次談話,都讓皇上欣喜,奴才能看得出,皇上心中,是看重娘娘您的。更勿論如今……皇上心中對娘娘百般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