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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太后慢慢走著,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這種不對勁兒在走近自己慈寧宮大殿的時候,更明顯了。
幾個得用的掌事女官都不見了蹤影,伺候在殿門口的只有幾個小宮女。
洪太后停下了腳步。
「永福和陸遷安去了哪裡?」
領頭的大宮女恭聲道:「回稟娘娘,福尚宮和陸管事在後殿為娘娘收拾房間。」
洪太后狐疑地盯著他們,抬腳跨過了房門。
去了後殿,卻並未見到自己幾個親信的身影,只有空蕩蕩的廣闊大殿。
她本能地察覺事情不對,轉過頭厲聲喝道:「人都去了哪裡?」
目光掃過,卻見原本跟在自己身後的宮女太監都不見了蹤影,偌大殿堂,竟然只餘下自己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她驚恐地叫起來:「來人啊,崇月!崇月!去了哪裡?」
「崇月已經下去歇息了,母后有何需求,不如兒臣來替您分憂。」
熟悉的聲音從屏風後面響起,旋即一個人影繞過墨色繡金鳳的蘇繡屏風,出現在殿中。
洪太后看著他,如同見鬼一般驚恐萬狀,
「你……你竟然……」初見這人,洪太后腳都軟了。只以為他冤魂復生,前來索命,踉蹌後退的功夫,卻見他面色如生,舉動自然。
又低頭看著他的影子,恍然大悟:「你竟然沒死。」
元璟笑了笑,「是啊,朕沒有死,母后很失望嗎?」
洪太后步步後退,元璟步步緊逼。
「朕究竟有什麼地方讓母后如此忌憚了?竟然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元璟的聲音里滿是憤懣,他實在難以接受,自己雖然早知道洪太后不是親生母親,對自己也多有不滿。但這十幾年來,至少明面上也算是母慈子孝,相處和樂。
「你還敢說什麼,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洪家幫了你多少,卻如此刻薄寡恩。」洪太后竭力辯駁著。
「洪家的助益,朕並未忘記,但是請母后謹記,這天下是元氏一族的天下,而非洪氏一族的,朕可以給洪家永保富貴尊榮,卻不可能將天下拱手相讓。」
「說是富貴,你卻苛待崇月他們……」
元璟怒極反笑,「朕苛待洪家?之前母后為洪家求官,朕雖然惱火,但也依從了。之前崇月在邊疆壞了戰略大局,朕也不計較了。之後為了立功,他竟然膽敢將夜闌國的刺客放入京城,任憑他們在湖邊布下殺局,牽連宗室宮人喪命無數,朕也忍了,甚至滿足了他的心愿,將他提拔晉封。連他染指后妃,與李氏私通,朕也沒有說什麼……」
洪太后瞠目結舌,後面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尤其染指后妃,跟李氏私通這種事兒。如今後宮姓李的妃嬪只有一個,就是剛剛生下皇長子的李瑾妃。
難不成……
元璟神情冷淡如冰。怒到、恨到極致,反而沒有了任何怒火,心頭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是真的將洪家當做母族來看待,處處忍讓,可這些忍讓不僅沒有換來體諒,如今竟然想要他的性命了。
洪太后在這種逼人的壓力之下,滿面驚慌,步步後退,「你想要弒母不成?」
「太后不要污衊朕。」元璟沉聲說著,收斂了殺意。
洪太后卻依然緊張,不管不顧喊起來是,「你要殺掉我,哀家早就知道了,你要殺我……」
她原本就不是什麼心志堅毅之人,如今被翻盤,輸得慘烈,立時近乎崩潰:「你果然要殺我,就像殺掉福王一樣。」她語調慌亂,「之前崇聖寺里的神諭果然是真的。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狼崽子。」
元璟皺起眉頭,洪太后這顛三倒四的言語,意思是之前在崇聖寺的簽文,預示了自己將要殺她?
元璟怒極反笑:「就因為一個不知所謂的簽文?母后便要置我於死地?或者母后認為,朕已經知曉了當年的舊事,生母靜妃的死因。」
洪太后原本顫抖的身體突然一僵,她盯著元璟,滿是驚恐:「你果然已經知道了。哀家就知道,從你殺掉福王那一刻。」
一邊說著,她踉蹌後退,摔倒在地上。她滿是驚懼地望著元璟,仿佛在看什麼吞噬人的猛獸。
元璟望著慌亂失措的洪太后,突然感覺到一種無奈的悲涼。
他確實早就知曉了,當年自己生母靜妃的身亡,是太后和福王聯手做局的結果。
那一場宮宴,福王酒醉,誤入後宮,見到了天資絕色的靜妃。衝動之下竟然上前非禮。
靜妃抗拒不從,兩人撕扯掙扎間,一起落入了殿後的水池中。
寒冬臘月的天氣,落到水池裡的滋味可不好受。福王被冷水一激,頓時清醒過來,連忙爬上岸,偷偷溜走了。
而靜妃原本就體弱,經過這樣一折騰,當晚就高熱不止,兩天後撒手人寰。
一切發生的太快,宮人眾口一詞聲稱靜妃是路過水池,踩踏冰雪滑落進去。章和帝正病著,也沒有細查此事,只是心痛愛妃之死,將服侍的宮人杖斃了幾十個。
而元璟繼位之後,仔細查訪當年舊事,很快發現了蛛絲馬跡。
為什麼福王會在宮宴中一路無驚無險走到後宮?為什麼出事的時候靜妃身邊的宮人都不見了蹤跡,為什麼這件事悄無聲息被壓了下去,連章和帝追查都沒有發現異常。
當然是有人暗中出手,利用了福王的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