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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避暑行宮改建了幾處地方,寢殿東邊的碧波池最涼爽不過,等你生病好了,可以去遊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兩句,突然萬崇濟急匆匆趕了過來,衝著元璟行禮:「皇上……」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吳婕猜測是有緊急的政務。
元璟很快起身離開了。吳婕樂得輕鬆,回了水閣里自顧歇息去了。
她居住的清風殿也是新建成的宮殿之一,引玉河水從上方高橋上流過,沿著閣樓頂端沖刷而下。整個殿內都清涼舒爽,極為舒坦。
這一日夜晚,吳婕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陣嘈雜的聲響驚醒了。
她坐起身來,迷糊著問道:「怎麼了?」
值夜的宮女進來,回稟道:「是前面正殿那邊,也不知發生何事,似乎多了一些侍衛。」
吳婕屏退了宮女,披衣來到窗前,遙遙望去,漆黑的夜幕之下,前殿那裡燈光繚繞,人聲嘈雜。
中間隔得很遠,也分辯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難不成是又來了刺客?元璟這是跟刺客結緣了嗎?
看了一會兒,聲息漸漸平靜下去,吳婕打了個哈欠,眼瞅著沒有自己什麼事情,準備回頭繼續睡覺。
正要轉身,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窗外的水面蕩蕩,浮動著異樣的光澤。
好奇地探頭凝望,就看到一隻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宛如一條黑魚,衝著這邊躍過來。
吳婕忍不住驚聲尖叫,那「黑魚」已經到了窗前,低聲呼道:「紫茴姑娘,是我!」
衝到嗓子眼的喊叫硬生生憋了回去,吳婕後退一步,這才看清楚衝到窗口的黑魚是一個人。
他一身黑衣,通體泛著明亮的光澤,質地奇異,魚皮一般,連頭臉都遮蔽了大半。
這個宮中,會叫自己紫茴姑娘的,只有一個人了。
高子墨掀開臉上的面具,苦笑一聲:「嚇著你了,全靠著這一身特製的水靠,我才能一路潛伏到這裡來。」
「你怎麼會來這裡?」吳婕側身讓他翻入屋內。
高子墨進了房內,轉身關上窗戶,他後退兩步,撐住在桌子沿兒。
「你可有受傷?」吳婕連忙問道。
高子墨搖搖頭,露出一個慘澹的笑容:「只是在水底下閉氣太久,有些撐不住。」
他臉色慘白,聲音沙啞,比受了傷還不如。
吳婕趕緊倒了一杯熱茶水遞給他。
高子墨喝了兩口,才漸漸緩過氣來,低聲道:「我想離開京城,返回西北。所以趁著今夜逃了出來。」
吳婕心神微顫,高大將軍事敗之後,元璟並沒有趕盡殺絕,高子墨甚至被准許繼承了豫國公的爵位,只是一直被軟禁在豫國公府邸之內。
她也已經數月沒有見過這個少年了,不知道他過得如何。
沒等吳婕開口說什麼,門外傳來腳步聲,是值夜的宮女去而復返,低聲問道:「娘娘,請問可有聽見什麼聲響?」
對面的高子墨頓時緊張起來。
吳婕垂下視線,裝出迷糊的聲音來:「嗯,什麼……」
宮女聽到吳婕像是睡得香了,便沒有進入打擾,悄悄退下了。
高子墨側耳聆聽,確定外面已經沒人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吳婕問道:「為什麼要冒險?」
「冒險?」高子墨搖搖頭,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我若是繼續留在京城,還能活過幾年?」
吳婕啞然,平心而論,她認為,元璟暫時不會傷害高子墨的性命。為了朝野穩定,他對高氏留下的臣子明顯是以安撫為主。但時間一長,待他徹底收攏了這批人,高子墨的生存,全看他的心意了。
也許元璟會寬宏大量,讓高子墨繼續安穩地生活著,也許會趕盡殺絕不留後患……
高子墨握緊了手中的杯子,他並不想將自己的生死,寄託於別人的一念之間。
自從還朝以來,皇帝以雷霆手段,恩威並濟,很快收攬了原本高氏一脈眾多臣子的心。
他是皇帝,是名正言順的主君,而且元璟又不是什麼昏君,相反,他是既有魅力的一個人,文治武功都極為出眾,不有的人不折服。
「如果此時不走,將來就更難走了。」少年低聲說著。
「我只是恨。」
吳婕低下頭,想起半年多之前,高氏剛剛謀逆,高檀宇入朝執掌大權,在長秋閣外的樹林中遇到了高子墨,少年滿心的惶惑和愧疚,心情複雜。
在她看來,這種朝廷權謀爭鬥,本就是你死我活,說不出什么正義或者邪惡。
如果高大將軍謀逆成功,元璟只有死路一條。
而高大將軍應該之前就已經露出謀反之意來,所以元璟才這樣縝密布局。
也許是她臉上的不以為然太明顯,高子墨明白她的意思。
「我並不是恨他步步緊逼,謀算父親。這本來就是成王敗寇的事情。輸了也就罷了,是父親技不如人,還野心太過。」高子墨咬著唇,低聲說著。
吳婕詫異,那他的恨意從何而來?
「其實父親之前還在猶豫著,是否該走這條路。畢竟多年忠義的主君。是之前南陳那邊的人送來一個消息,才讓父親終於下定了決心。」
「你知道嗎,紫茴姑娘,之前你我在東越初次相逢,那些試圖暗殺我的刺客,其實並非南陳所派,而是大魏朝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