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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婕選擇花瓣明淨飽滿的,摘了幾十朵,後面赤蕊舉高了籃子,將採集的花朵放入。
眼看著籃子裡花朵冒著尖兒,摘得差不多了,吳婕拍拍手,帶著赤蕊往回走。
浮碧亭中,諸位妃嬪大都已經回來了,一個個或者在迴廊里閒話,或者在附近賞景,還有兩個正在花樹下的桌案上信筆作畫的。
寬闊的迴廊中陳設著十幾張桌案,上面擺滿了各色果品點心和酒水。
既然是梨花宴,酒水用的自然是梨花白,點心也都是梨花形狀或者與梨有關的。難得長信宮的小廚房能湊齊這麼多種。
亭子中央設著一尊巨大的銅爐,爐子裡火焰躍動,舔舐著銅壺滋滋作響,一股甜甜的味道逸散出來。
幾個小宮女正湊在旁邊看著,見吳婕回來,笑著行禮道「吳貴嬪可算回來了,就等您這一籃子花了。」
吳婕上前,將籃子中採摘的花朵遞過去,
旁邊的小宮女翻檢一遍,倒入了銅壺裡面。
今日的宴席,有煮花茶的環節,由諸位妃嬪親自動手採摘林子裡開得飽滿圓潤的梨花,送到這一處銅壺裡蒸煮。
這銅壺也並非普通物件,足足一人高,通體紫光流轉,外面看起來是個童子捧酒杯的造型,憨態可掬,內里工藝複雜,底部放炭火,中間去火氣,上面的銀絲盤裡盛放鮮花,蒸騰的熱氣透過曲折的迴廊,經過鮮花繚繞,最終形成剔透的水滴,從童子掌心的酒杯里滴落出來,清香撲鼻。
這銅壺吳婕在東越的時候家中也有一座,是南陳流行過來的玩意兒,專門蒸煮新鮮的花茶。與以前將鮮花或者乾花放入茶壺中直接蒸煮不同,這銅壺所蒸出來的花茶,既新鮮剔透,又香氣撲鼻,清淡風雅。一經問世,很快在上等豪門中流行開來。老式的蒸煮花茶漸漸被門閥之家鄙薄為俗氣,所以之前陸娉婷在鳳儀宮中的舉動才會引來那麼多譏笑。
這些年來,南陳民生富裕,物產豐饒,宮廷貴閥之中各色新鮮事物層出不窮,是天下豪門效仿的對象,連大魏的皇宮,從薰香到衣飾,都多受其影響。
吳婕交了採集的梨花,來到廊下。
眾妃嬪正在閒話。林昭媛看到了吳婕,望著她頭上銀串兒海棠編織成的花冠,笑道「你這花用得奇巧,倒比咱們這些髮簪更靈動。」
今日的梨花宴也是有講究的。眾妃嬪都穿了白色打底的宮裝,上面或者刺繡,或者蠟染,帶著綺麗的圖紋。而烏黑的髮髻上也並未佩戴珠玉首飾,清一色的銀白花朵。
林昭媛頭頂上便是六枝白茉莉拼成的花簪,宮中忌諱純白,花瓣上塗抹了幾筆嫣紅,似乎是摻雜著金粉,陽光下熠熠生輝。配著她身上銀色暗紋赤紅鑲邊的長裙,整個人都透著一種鮮嫩。
而吳婕頭上用銀串兒海棠編織了一頂花冠,撒著金箔,她本就容色絕頂,看著宛如林間仙子般靈秀動人。
對林昭媛的調侃,吳婕笑了笑「昭媛娘娘客氣了。」
她尋了個位置坐下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眾人皆知吳婕是個性情寡淡的,她在本地又無根基,所以眾人對她也都是面上的情分,並無親近。
眼瞅著眾人分作兩三堆,各自議論著心儀的話題,不外乎那些衣服首飾之流。
倒是陸娉婷跟另一個小才人在桌前作畫,更顯安靜秀麗。
竇才人看著陸娉婷信筆描出的梨花圖,笑道「想不到娘娘畫功如此精湛,果然家學淵源。」
「宮中有才者多矣,竇才人切勿如此說,我受之有愧。」陸娉婷笑道。
不多時,兩人收了畫筆,回了廊下,加入眾人的談話。
夏貴人眼珠兒一轉,笑道「待會兒貴嬪娘娘可要多喝兩杯花露,早就聽聞您喜歡喝這些花茶。」
這邊是又將陸娉婷在鳳儀宮裡的舊事重提了。
夏貴人住在洪淑妃宮中。她父親是紋州的知州,是洪家的門客出身,靠著洪丞相一力保舉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所以夏貴人一入宮便唯洪淑妃的馬首是瞻。知曉洪淑妃厭煩陸娉婷,時不時就要踩上兩腳。
陸娉婷臉上泛起一抹紅,她如今失寵,一個小小的貴人,也可以隨意調笑了。
「是要多喝兩杯。」她攥緊了帕子,笑道,「聽聞淑妃娘娘殿中的花露,與別處可不同,格外甘醇。」
她如此唾面自乾,夏貴人也不好繼續說什麼了。
不多時,高皇后也到了,宴席便正式開始。
眾妃嬪按照位份入了席,宮女流水般奉上美酒佳肴。
喝酒之前,宮女先將蒸好的花露奉上,用白瓷瓮盛著,為每個宮妃倒了面前的白玉杯中。
一股清淡的香氣繚繞在酒席之上。
洪淑妃舉高了杯盞,笑道「今日既然是本宮的東道,便越俎代庖一回,先敬諸位姐妹們,娘娘可不要怪我僭越啊。」
高皇后點點頭「今日賞花,便不必計較什麼尊卑位份了,同樂一場才好。」
一邊說著,也舉起了杯子,眾妃嬪自然無有不應。
吳婕看著杯中色如琥珀般清透晶瑩的花露水,果然比普通花茶更顯純淨。
旁邊李充容贊道「好甘醇的滋味啊。這般蒸出來的花茶,不帶一絲煙火氣兒。」
「這銅爐確實構思精巧,難怪人說南陳的機關術精妙。」
眾人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