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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婕腦中轟地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子墨眼中滿是恨意:「想不到吧?就是紫茴姑娘你第一次救我的時候,遇到的那些恨不得將我趕盡殺絕的人,是淄王元哲安排的。」
「父親多年征戰,我的幾位兄長都為他們元氏的天下身亡,他竟然想要殺我。想要讓高家斷子絕孫,這是什麼道理?」
高子墨低聲笑著,滿是嘲諷:「大概是想到我死了,從此一了百了,菱北高氏再也沒有了繼承人。父親也沒有了後裔,他老人家偌大天下,打下來留給誰呢?」
吳婕嘴唇顫抖,雖然心緒亂成一團,她還是勉強調動思緒,提出疑問,「可是,就算將你害死了,高大將軍還是天命之年,也許將來……」
高檀宇武功強悍,沙場猛將,如今不過五十出頭,多納幾房侍妾,再生幾個兒子也不在話下吧。憑什么元哲他們認為殺掉高子墨從此一勞永逸了呢?
高子墨低笑了一聲,「在十年前的一場大戰中,父親追擊敵兵的時候中了流矢,傷了腰腎,以後……不可能再有後嗣了。」
「此事極為隱秘,父親這些年來也一直在尋找良醫。當年的舊傷,不僅傷及後嗣,還讓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
「之前出使東越,高宏源還專門去拜訪了白鹿寺的廣信大師,聽聞他在醫藥之道上造詣通神。請廣信大師開了幾個滋補的藥方。」
「大概就是這一次行動,被元哲探聽了內情,推測出父親的身體狀況,對我動了殺意。不僅是為了讓高氏一族絕後,而且父親的身體所用的藥劑,廣信大師專門叮囑過,不能受精神刺激。」
高子墨低聲說著:「原本,我們還不知道,南陳那邊查明了此時,玉衡夫人親自上京,與父親的人聯絡,透露了這個消息。父親才終於決定起兵造反,他不仁我不義。」
第84章 虛與委蛇
一連串的消息讓吳婕心緒紊亂, 幾乎無法自控。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重活一世,竭力避免南陳那邊的刺客, 甚至連南陳真正的使節北上路線都告知元哲, 趕盡殺絕了。為什麼最終高子墨還是逃不過刺客的襲擊。
因為刺客根本就不是南陳的人!而是元哲這個正使的手筆!
還有自己兩次在白鹿寺遇到元哲和高宏源他們, 本以為只是前去欣賞名勝古蹟的,沒想到是衝著廣信大師去的。
她真傻!明明第一次去拜訪廣信大師,正看到他之前一撥客人剛走, 可笑當時自己竟然沒有多想。
吳婕身體顫抖,無法控制的憤怒和憎恨一重重湧上來。
還有廣信大師為何突然離開,倉促下山說要雲遊四海,便是從這兩撥人的表現, 推測出北魏權勢鬥爭激烈, 自己開出的藥劑, 極有可能被北魏朝廷利用, 所以乾脆一走了之, 遠遁避禍。
「他不仁我不義。」
「這大魏的天下, 本就是我們菱北高氏和無數西北子弟的鮮血染就守護下來的,如今拿回來,又有什麼不合理。我雖然有愧疚,但知曉當年刺客之事, 卻也釋然。他所作所為, 哪裡配得上仁君。」
高子墨咬牙切齒說著, 抬頭望去,不禁嚇了一跳。
此時此刻, 紫茴姑娘的臉色,竟然比他這個受害者還要難看, 還要扭曲。
吳婕想要大笑,又想要痛哭,洶湧而至的情緒幾乎要將她吞沒。
這麼說來,上輩子……上輩子高子墨的死,一開始就是北魏朝廷的傑作,之後將罪名栽給南陳,而他們東越更添上了守護不力的罪責。
因為聽聞了高子墨的死,高檀宇傷勢復發,很快駕鶴西去。
元璟這個皇帝清清白白,之後再以施恩者的姿態,將高氏一族留下的兵力和將領收入旗下。
好一個絕世明君,好一個虛偽的傢伙!
吳婕手指扣住桌面,幾乎要將指甲生生掰斷。她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痛恨和厭惡元璟。
縱然上輩子有仇恨,但多年來國與國之間的征戰,素來就是殘酷殺伐。她這一世諸般努力,只求改變那個悲劇。
如今殘酷的現實卻告訴她,一切的悲劇,始作俑者本來就是那個人,就是那個假惺惺憐惜著她,愛慕著她的人。
「紫茴姑娘!」她的神情太扭曲,宛如習武之人要走火入魔一般,高子墨忍不住慌亂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喧囂聲由遠及近,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中夾雜著刀兵相撞的脆響。
是大批的侍衛在接近!
吳婕終於清醒過來,她站起身來,對高子墨道:「是有人搜到這一帶了,你趕緊跟我來。」
……
這一晚,值夜的宮女註定不得安生。被過來搜查的侍衛驚醒,她只好再一次來到寢殿門前,「娘娘……」
等了一會兒,裡面才傳來貴妃娘娘慵懶的聲音:「怎麼了?」
宮女連忙低聲稟報導:「娘娘,有一隊禁軍過來,說是在搜查刺客。」
又等了半響,「吱呀」一聲,房門開啟了。
吳婕披著一件素色長裙,走出寢殿。一眼就看到數十名侍衛站在殿外,領頭的正是殷長青。
看著他,吳婕忍不住有些諷刺。
元璟是什麼樣的人,光從這個人的身上就看略窺一二。
堂堂高氏門下的大將,高檀宇的親信之一,竟然是元璟的暗樁。他雖然年輕,但對朝堂的掌控幾乎無孔不入。連自己的後宮,也放入李瑾妃那種暗衛。他從來都是個堅韌理智的人,對完成自己的目標,有著遠超任何人的手段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