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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揍他,也是因為此事。」
陳皎臉色轉冷。大周后的死亡,連他這個異國君主都能查明是洪太后和福王的手筆,元璟這個皇帝理應早就知曉。
「他身為人子,卻不思為母報仇,反而一味兒地認賊作母,與洪氏沆瀣一氣,對著殺母仇人日夜侍奉,孝順萬分。還要等我冒險北上,才能為母后報仇雪恨,真是枉為人子。」
說到後來,陳皎怨氣橫生,「我揍他,非是兩國之怨,而是兄長教訓弟弟,也是替母后出氣。沒打死他,已經是便宜了。」
吳婕沉默了,陳皎的這一席話,聽起來大義凜然,無一絲可指摘的地方。元璟確實早就知曉靜妃死亡的內幕,也確實沒想過報仇,甚至自己提起此事,都嘲諷自己一句孽障兒子,可是……
想到靜妃對元璟的苛待折磨,大概是陳皎無法想像的。在他的臆想之中,大周后必定是位溫柔體貼的母親。其實這也不算是他的臆想。大周后與天康帝陳炎,原本就是少年夫妻,恩愛無比,對待陳皎這個心愛的兒子,當然會是慈和溫柔的。
她沉默了片刻,問道:「皇上意欲北伐嗎?」又覺得這句話純粹廢話,陳皎從來不是一個甘於平凡的帝王,南陳的國力一向弱於北朝,如今北魏大亂,偏偏元璟又落到他的手中,簡直是天賜良機,不揮軍北上,簡直對不起南陳歷代列祖列宗。
可是若是北上,北蠻部族攻破函谷關,肆虐中原,一招不慎,極有可能釀成持續百年的戰亂,生靈塗炭。
她情不自禁問道:「聽聞北方蠻夷肆虐,將來陛下的精兵,可能抵擋南下的泱泱洪水猛獸?」
陳皎沒有回答,吳婕覺得頭頂一沉。是某人的手擱了上來,溫聲道:「別想這麼多了,好好休息,朕知道該怎麼幹。」
眼睜睜看著他站起身來。吳婕想要再說什麼,卻覺得徒勞。
想讓陳皎放棄這個機會,僅憑著口舌勸說根本是不可能的。陳皎是個極堅定的人,不是真正的籌碼,不可能動搖他的心意。
第92章 羞辱
一名騎兵急急從金蕪出發, 抵達了京城。
丞相公孫諒拿著戰報的手都在顫抖,哪怕是之前聽到了北方蠻人破關而入,也沒有這般驚悚。
藺德勝和殷長青被匆匆召入宮中。還有幾名朝廷重臣, 都是元璟的心腹。
幾個人傳閱了信箋, 無不變色。按照秘奏所示, 皇帝竟然落入了南陳兵馬手中。
那一天賀長亮帶著援軍接應,卻只見到了滿地血腥,從倖存瀕死的殘兵中知曉了元璟被俘, 驚懼萬分,命令探馬急速北上,累死了七八匹快馬,才將這個消息在三天之內送到京城。
「可是這幾日前線的奏報, 並未公開這個消息。」
「是南陳一方並不知曉皇上的身份, 還是故意秘而不宣?」
「只怕是後者, 南陳的主君甚是狡詐, 是擔心我軍聽聞此事, 立刻人心浮動, 再難抵禦北方的入侵。他雖對北方野心勃勃,卻也並不想立刻對上蠻夷大軍。還指望我們兩敗俱傷,才好亂中取利。」公孫諒分析著。
「此事不能拖延,一定要儘快將皇上救出來。」藺德勝狠狠一圈敲擊在硬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這就籌備兵馬南下。北方那邊有淄王殿下統籌大局, 暫時還能支撐得住。」
幾個人簡單商議著軍務, 各自忙碌。
大殿內, 殷長青落後一步,突然問道:「皇上之前安排的那件事, 可是準備好了?」
公孫諒點頭道:「已經準備好了,使者和那位的車駕不久就要北上。」
殷長青垂下視線, 「這個信,我去送吧。」
公孫諒吃了一驚,「你去送,你不怕……」
這封信是送去高子墨那邊的。如今高子墨重整西北兵力,帶著一部分高氏的死黨退避到夜闌國境內,重新打出了西北將軍府的旗號。要說高氏一黨最恨誰,首先就是殷長青這個叛徒了,只怕連元璟這個皇帝都要靠邊站。
殷長青笑了笑:「我總算比較了解他,走這一趟,也好便宜行事。」
公孫諒看著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暴雪連綿不斷,將整個連安城籠罩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吳婕掀開帘子站在廊道之前,遙望著遍地白雪。距離與陳皎的對話又過去了數日,她的傷勢已經徹底痊癒,此時恢復了清麗絕世的容色。
她抱緊了手中的暖爐,走下台階,往西廂房走去。
這兩日陳皎沒有來看她,她便知道,他必定是有重要的軍務出門去了。趁著他不在的功夫,她才能有過來的機會。
去了西廂房邊上,果然有侍衛看守著,見到吳婕走近,竟然並未阻攔,反而後退了一步,將大門讓開。
這讓她吃驚,想必是陳皎吩咐過,自己在這裡可以任意通行。原本準備的藉口,都不必用了。
吳婕點頭示意,然後推門進了房內。
隔了這些天,吳婕第一次見到元璟。
房間內燃著銅爐,但窗戶敞開著,颯爽的寒氣一擁而入,整個房間都瀰漫著刺骨的涼意。
他正坐在窗前,消瘦極了,聽見門邊的動靜,轉過頭來,見到是吳婕,他神情微微觸動,卻又倔強地轉過頭去。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吳婕還是看清楚他狀態極差,臉色慘白,實際上,除了自己在長秋閣救他那一次,還從未見過這般病弱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