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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婕和母親來不及行禮,就被她一手一個,拉著進了殿內。
兩人也沒有堅持,一邊走著,盧氏避重就輕地笑道:「皇后娘娘賞賜了她們姐妹幾隻新進貢的雀兒,婕兒跟著三公主挑揀了半響,耽擱了些時間。」
盧貴妃目光落在吳婕身後侍女提著的籠子上,笑道:「難怪剛才在門口聽見外面有鳥叫聲。我還納悶哪裡的鳥兒叫得這樣好聽。」
吳婕從侍女手中接過籠子,提到盧貴妃面前。
盧貴妃玩賞了一陣子,忍不住問道:「好靈秀的兩隻小東西,只是怎麼不叫喚了?」
吳婕笑道:「只怕是見了殿內人太多,嚇住了。」
「那咱們就去後院飛鳳亭走一趟。正好我在殿內等了你們半響,憋悶地很。」
三人只帶著心腹侍女,去了長樂宮後面的小花園。
時值夏末,園子裡芳草萋萋,花木婉轉,景致極為秀麗。
早有伶俐的宮女在涼亭里擺好了果品點心和茶水。三人也不講究那些虛禮,分別入了座。
「唉,剛才可是嚇了我一跳,皇后娘娘好端端說起了婕兒的婚事。」對自己親姐姐,盧氏毫無隱瞞之意。涼亭地基拔高,四面敞亮,也不怕有人偷聽。
盧貴妃臉色也沉了下來,嘆了一口氣:「昨晚聖上來了我這邊歇息,我趁機問了幾句北魏使節團的事兒。聽他的意思,這一趟姻親是結定了,只是究竟是臻兒迎娶北魏宗室女,還是將公主嫁入北朝,一時未有定論。」臻兒便是東越如今的太子吳臻,盧貴妃的親生兒子。
「北魏那邊的意思,是想嫁過來一位貴女,但只怕未央宮裡的那一位不同意。聖上也愁著呢。」
「昨天陳皇后還去求見了聖上,說什麼南平和宛國都是嫁公主,為什麼到了咱們東越就是迎娶人家宗室女了呢?」
陳皇后代表的是南朝的意思。
盧氏神情黯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東越終究是小國,北魏也罷,南陳也罷,哪是他們能得罪起的。
盧貴妃繼續道:「我知道妹妹你的憂慮,婕兒是我從小看著長大了,若有可能,我也不願意她背井離鄉,嫁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去。待過幾日,我再探聽一下皇上的意思,勸勸他。」
吳婕在旁邊聽著,心下微微觸動,貴妃姨媽對她確實是情真意切了,
盧氏也頗為感動,「姐姐……」
「咱們都多大的人了,就別作此小兒女態了。」盧貴妃笑道,「我也是想著,臻兒再怎麼說也是男子,將來繼承了那個位置,照樣可以納妃置嬪。總不會太委屈。而且……」
盧貴妃目光往未央宮陳皇后的方向撇了撇,「真迎娶北魏的宗室女,將來也可以壓那邊一頭。」
太子是盧貴妃所出,日常陳皇后就對此頗有微詞,只是內外有別,她不好太過為難太子,但換成太子妃就不一樣了。
吳婕回想往事,依稀記得,當初她定下和親北魏不久,南陳也派人過來想要再嫁宗室女為太子妃,被東越婉拒,之後太子迎娶了太傅之女。這位太子妃日子過的頗為艱難,沒少被陳皇后整治。
「只是這些國家大事,不是咱們婦道人家能決定的,只能盡力而為。」
吳婕暗暗苦笑,盧貴妃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
和親之事,終究還是大魏與南陳之間的角力比拼,不是盧貴妃或者德王府,更不是她本人能決定了。如果說這件事情牽扯的直接關係人裡面,有什麼能說得上話的,可能只有太子殿下一個人了。
結束了這個話題,盧貴妃和盧氏兩人轉而談論起宮內的軼事。
吳婕沒了興趣,思量著下一步計劃。
盧貴妃察覺到她心不在焉,便笑道:「你這猴兒就別在這裡聽我們嘮叨了。上次不是念叨著你太子哥哥的一本古籍嗎?聽說已經找到了下冊,你過去看看吧。」
正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頭。吳婕大喜,連忙起身:「我這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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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正在長樂宮北邊,穿過枝繁葉茂的樹林,眼前豁然開朗。
進了東宮內書房,便見到太子哥哥正在臨窗的桌前,手裡拿著一卷文書,心思卻全然沒有在書本上,目光投向窗外那一抹蒼翠的濃綠。
少年生得極為俊美,宛如畫中人,縱然吳婕早看慣了眼前容顏,此時見了,不免還是讚嘆一聲,好一個謫仙之姿的美少年!
東越如今的太子吳臻十六歲,只比吳婕大半歲,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可以算得上兄妹情深,可惜年齡漸長,雖然兩人份屬同宗,也終究不好像兒時那般隨意玩笑了。
雖來往地少了,但感情依然深厚,吳婕沒有兄弟,一直將太子當做親哥哥看待。
回想前世,聽聞太子哥哥不願歸降受辱,最終自刎殉國之後,她身在大魏後宮,偷偷哭了好幾場。
吳臻容貌性情都酷似母親盧貴妃,外柔內剛。日常處事和緩溫潤,但性情清高孤傲。國破家亡,不想受那些折辱,自盡這樣的結局也在預料之中。
多年未見,竟然有種要流眼淚的衝動。
看到吳婕進來,太子注意力從窗外收回,笑道:「今日是什麼風,把婕兒妹妹你吹來了。」轉頭便看到吳婕驟然露出將哭未哭的表情,不禁大吃一驚,匆匆站起身來。
吳婕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收斂悲容,笑道:「剛才眼裡進了沙子,想不到這樓上風這麼大。」又轉移話題問道,「太子哥哥在看什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