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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然極輕極淺地發出一聲嘆息,怕吹走了她。
他整個身子都在不自覺地發顫,夢中路清安化身為祁夫人侍女凌音死在他懷中的場景, 充斥了整個識海。
她說著「祁然,我好疼啊……」, 然後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睛。
而他只能像個傻子一樣, 徒勞地搖晃著那具弱小的身體。
她最怕疼了,一點點小傷口都大驚小怪,卻在他的夢境裡, 為了救他死過四次。
祁然沒法思考, 任由自己的身體做出行動,將路清安緊緊抱入懷中, 就像要把她嵌入自己的體內。
祁然自從祁家那場浩劫以後, 即使經歷過無數生死瞬間, 蹚過屍山血海,卻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害怕」,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厭惡過「死亡」。
女孩總是耍著小心思,有意無意地撩撥,祁然一直心中瞭然。
自己是在意她的,只是不敢回應,也不能回應。
他已經體會過一次失去所有親人的感覺,太痛了,不敢再經歷第二次。而且,他要走的這條路太艱險了,他沒有資格把其他人拉進來。
如今的情形,再一次明確的證明,這條復仇的不歸路,本就只能他一個人去走。
至於路清安,他希望她永遠那般靈動,笑起來眼眸彎似月牙,一生平安喜樂。
他只需要遠遠地看著就好了。
只需要這樣看著,他就會覺得這萬惡的人間,也可有留戀之處。
「你不能死。」祁然喃喃自語,把路清安抱得更緊了。
「咳咳咳」
懷中的女孩發出輕微的咳嗽。
祁然猛然驚醒,緩過神來。
路清安像被人抓包似的,尷尬地摸摸鼻子,「你為什麼把我抱得這麼緊呀?」
祁然震驚地睜大眼睛看著她,她居然沒事!
剛剛的情不自禁讓祁然有些羞惱,耳根紅透了,他憤然看向一旁假裝看風景的顧勉之。
顧勉之一臉無辜道:「你一來就推開我,抱住她,我根本沒機會說話。老夫活了一百多歲,實在是沒幹過打斷別人親熱這種事。」
祁然越聽越氣,恨不得堵上顧勉之的嘴,眼睛中的殺意恨不得在顧勉之身上戳幾個洞洞。
顧勉之道:「你別拿這種眼神看我,你應該謝謝我救了你的心上人。剛剛,她拿自己的性命來替扛柳君聞的那道劍招。還好,我用了烏金甲救了她。兩相抵消。你不要氣了……再說了,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年輕人磨磨唧唧的,像什麼樣子。喜歡就要大膽說出來,別等人都涼了,再後悔。」
路清安先一刻前面還在連連點頭表示贊同,聽到「人都涼了」幾個字,咂摸出點不對的味道。誰涼了,是說我涼了嗎?死老頭醫術高明,相貌優越,怎麼偏偏長了一張惹人討厭的嘴!
路清安剛要出言反對,顧勉之豁然站起身來,衝出了十二品蓮台。
路清安朝他狂奔的方向看過去,原來是比肩一身傷痕,提著柳君聞的頭顱,在水面之上輕掠而來。
「哎呀,你這丫頭……」顧勉之的聲音遙遙傳來,不甚清晰。
路清安收回視線,一把拉住祁然的手,「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祁然避而不答,默默從她手裡抽出自己的右手,從儲物袋裡拿出一件厚厚的白色狐狸毛披風,將路清安圍了個嚴實。
路清安鍥而不捨繼續道:「你肯定是喜歡我,不然你為什麼抱我?還抱得那麼緊,我骨頭都差點被你勒斷了。」
祁然還是沒有回答,又儲物袋裡拿出一個裝有傷藥的白色小瓷瓶,一點一點地給路清安的傷口上藥,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擦拭絕世珍寶。
「嘶……」路清安猛然倒抽一口涼氣。
「怎麼了?」祁然立刻停下手裡動作,緊張地問道。
「原來你會說話啊!我以為你剛剛打架,把喉嚨給傷了呢。」路清安的小臉在毛茸茸的狐狸毛領里,綻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像是詭計得逞的小狐狸。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戳了戳祁然的喉結。
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祁然的眼神也變得危險起來,同時又充滿了蠱惑的味道。
路清安在心裡發出雞叫,哇,我的天,好性感啊!我在幹嘛?我居然摸一個成熟男性的喉結!
想到這裡,她又賊心不死了,伸手又摸了摸。
這回,作亂的手指被祁然一把抓在手心。
祁然低頭看著自己大手中,那根蔥段一般潔白玉如的手指,感覺自己簡直要瘋了,這個傢伙真是膽大妄為!
「乖一點。」低沉、磁性的聲音里,帶著了幾分誘哄。
聽得路清安老臉一紅,乖乖應聲,「恩。」
「喂,都沒有人管管我嘛……我差點死掉了。」食神吃力地從水裡,手腳並用翻過蓮台的花瓣,脫力般癱倒在花心,大口大口地喘粗氣。
「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給那幾個歸元劍宗的長老下得我最貴重的蠱。」食神說了半天,發現根本沒人搭理他,抬頭看見,對面那兩人眼神都要拉絲了,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太過分了!根本沒有人關心他!他兢兢業業一個小殺手,每天殺點人,賺點生活費,被迫卷到這麼危險的事情中,差點把小命給搭上了,當事人居然在談戀愛,一點表示都沒有,沒有天理!
顧勉之帶著比肩也上了蓮台,一改平日溫和的形象,不由分說把她按在角落,扯開和皮肉粘連在一起的衣服開始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