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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形如人身,懸浮在海面上方,像地獄來的惡鬼, 卻以高高在上的姿態說:「祁然你跟你那個老爹祁修遠可是差遠了。雖然他螳臂當車, 不識時務,至少不會像你這樣貪生怕死、躲躲藏藏。」
祁然受了重傷, 本來任由魚群載著他遊動, 聽到這些話, 卻忽然動了動身子, 拼命掙扎著想立起來。
路清安在岸邊,距離隔得太遠了,沒有辦法對祁然進行「傳音如密」。
她在目前在心裡狂罵,這個不知名的傢伙真是惡毒,這是在用激將法。
失去了父母也是祁然的死穴。
忽然,黑霧轉過身子。
在岸邊的路清安感受到一股陰森凜冽的視線, 穿越遙遠的海域,依舊威勢不減。若那視線如有實型, 定會將她的心臟洞穿。
路清安不由退後幾步, 恨不得啐那黑霧一口口水,再破口罵髒話。
路清安知道一味躲閃下去不是辦法。祁然的避水符只能堅持半個時辰,眼下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如果避水符的功能消失, 那他必然要浮出水面去換氣。這時就是黑霧的擊殺之時。
等等, 「口水」……
路清安忽然想到了什麼,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微笑。
她操控著魚群, 托起祁然靠近水面。
黑霧察覺到這個變化, 以為祁然在水下實在憋不住了, 於是冷笑一聲將身體更加貼近水面。
忽然間,水下的魚群蜂擁朝那一處涌去。黑霧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凝聚了所有的靈力,準備一擊必勝。
就在此時,億萬條魚同時向那團黑霧吐出口水,如急厲的雨,自下而上,覆蓋整個海面。
黑霧無所遁形,霧氣被口水沾濕,化為更大的水滴落下。
黑霧的五官極度扭曲,怒吼一聲。
它本是由靈力附著在霧氣之上,此刻沒有了依附,便無法繼續存在。
眼見黑霧即將消散殆盡在廣袤無垠的大海中,他用盡最後的靈力,將整團黑霧朝祁然的方向轟去。
黑霧輻散開去,直徑足有幾丈寬,如一條龐然的巨龍,兇猛地朝祁然撲去。
數以萬億的巢魚前赴後繼地躍出水面,朝天空吐出口水,以蚍蜉撼樹之勢,阻擋大乘期修士的致命一擊。
巢魚一遇黑霧,便化為焦黑的魚乾,墜入水中。
黑霧一遇巢魚的口水,便化為雨滴,落向海面。
看似力量雲泥之別,竟然在這一刻,奇蹟般地制衡起來。
然而巢魚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待最後一絲黑霧煙消雲散,海面上厚厚鋪滿了巢魚的屍體,像漂浮在海面上的黑色浮萍。
成了?!
路清安用靈識調動所有的視線,在整個海域搜尋,黑霧當真不見了。
白澤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我們這是獲勝了!就靠吐口水?」
路清安身邊的老龍人表情僵硬地抽了抽嘴角,這種獲勝方式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還能有這種操作?這段歷史只能成為龍族的辛密了,他們總不能告訴子孫,他們是靠小魚苗的口水才搶回了自己的家園吧。這讓近神的龍族臉面往哪裡擱啊?
「又出現了!」白澤驚叫一聲,短粗的爪子指向海上一處。
那裡有一團黑霧正在重新凝聚。
這一次比上一次稀薄很多,只因空氣黏膩潮濕,水汽愈發濃重。
還沒有等黑霧凝結成形,巢魚的口水又再一次噴了出去。
如此重聚、噴吐……往複數百次以後,那名隱藏在黑霧背後的不明人,終於靈力消耗殆盡,黑霧再也沒有出現了。
老龍人換幻成真身,變成一條巨龍,躍入水中,朝路清安俯下身子。
路清安跳上老龍人的龍頭,被它馱著游向了大海中央。
大海原本墨黑的顏色慢慢褪去,只剩下猩紅的血色。
路清安把祁然從巢魚群里扶起了,著急地問:「你沒事吧?」
祁然無力地搖搖頭。
路清安心中有愧疚,嘴上埋怨道:「還說沒事,又被扎了個洞,身上還又添了許多傷。還好沒傷著臉,不然我……」
我可不要你了……路清安生生把這半句忍下來。
祁然也不接話,只是輕輕拍拍路清安的手,以示安慰。
身旁白澤忍不住捂嘴笑出聲來,瞥見祁然陡然銳利的目光,笑音效卡在喉嚨,化為幾聲不自然的咳嗽。
真是相處久了,它都快忘了這殺神的脾氣了,居然還敢笑話起他來了。
路清安從祁然的儲物袋中拿出傷藥,仔細地塗抹,生怕弄疼了他。
祁然一言不發,也任由路清安擺布。
龍族皇女仰頭,出發一聲悠長的龍吟,群龍也附和著皇女長嘯起來。
長嘯聲滌盪路清安的心神,她聽出其中難掩的興奮和喜悅,似乎天地都跟著龍吟顫動起來。
籠罩於東海天空的濃雲慢慢散去,稀薄的陽光重新灑向海面。
咆哮的大海逐漸恢復了平靜。
海怪的屍骨已沉入海底,唯有海量的巢魚魚乾和一些海怪屍體碎屑、殘缺內臟還漂浮在水面上。
突然,平靜的海面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這是大海給予皇女回應。
皇女鄭重地說:「兩位是我們龍族的恩人,沒有你們,我們沒有辦法回我們的家園。大恩無以言謝,我之前聽到了你們的對話,提到『崆峒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