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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君聞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青鴻劍寒冷如冰,極度的疼痛隨著呼吸,傳遍周身的每一寸經絡,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了。
柳君聞閉上眼睛,人生中所有的事情在眼前一幕幕倒放。
他看見姐姐胸口綻開大朵大朵的血花。自己分明用背叛祁家,向神聖的「十巫」換了她一條生路,但是她還是死了,死在他面前。她的眼睛平靜地看著自己,裡面沒有一絲怨恨。她張開嘴似乎還想說什麼:「君聞……」柳君聞抱著她逐漸冰冷的屍體,卻怎麼聽也聽不清她最後那句話。
這一切都是宿命。這條命終是還給她的孩子了。
柳君聞目光渙散,唇角隱隱浮現出一抹釋然的笑意,「你恨我,是應該的……天地靈氣衰微,幾千年來修仙之人無法修成大道,壽命只比常人多幾十年,如此下去,玄門勢必走向覆滅。很多大能都已經到了天命之年,人都是懼怕死亡的。『十巫』出現了,他們說有方法讓玄門得以延續……」
祁然緊鎖眉頭,問:「『十巫』是什麼人?」
柳君聞緩緩搖了搖頭,「沒人知道他們是誰,從哪裡來……他們自稱是神明的使者,是在拯救修真界於水火。他們有秘法煉化妖獸妖靈,提升修為和境界。世間妖獸數量稀少,於是,他們蠱惑玄門打開界的大門,放妖獸入世。而那些即將羽化的大能,可以用龍族的心頭血來延續生命。但是你父親祁修遠反對,他認為這樣有違天道,妖獸臨世會危害蒼生,而且龍族是近似神明的妖族,這樣做必會遭到天譴……」
柳君聞說到此處,大喘了一口氣,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祁然恨得咬緊牙關,難怪世間作亂的妖獸越來越多,民不聊生。原來守護天下的玄門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祁然快速往柳君聞嘴裡塞了幾顆天羅。
等天羅的靈力在柳君聞嘴裡融化,他才緩過來,繼續說:「所以,玄門在『十巫』的組織下,借著你的冠禮,謀劃了一場滅門案。人都是想活,包括我那年邁的父親。」
說到這裡,柳君聞嘴角列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他盡然逼迫我去祁家,探明了護山大陣的陣眼所在,並告知了沈慈。任何人都沒有想到,這一切,居然是你那可笑的父母自己策劃的一場局,他們知道整件事勢不可擋,提前送走了族中老幼,故意引所有玄門去祁家,想用祁家人的命換這些被『十巫』蠱惑之人的性命。他們想救萬民於水火,可惜,他們的計劃還是落空了。除了我,祁家還有更多的人投靠了『十巫』。陣破了,玄門世家死傷大半,但你父母也死了,還有祁家全族。螳臂當車……可笑。」
祁然渾身顫抖,緊緊握住那把烏黑的匕首,「你再說一遍!」
「我說他們『螳臂當車』。還有你,祁然,你也一樣。你以為殺了這些宗門的宗主就能改變一切嗎?不會的,會有更多的人出現,人都想活得更久,變得更強。」
祁然將匕首再往前送了幾分。
柳君聞悶哼一聲,表情瞬間扭曲成一團,面色變得更加蒼白。
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想伸手摸一摸祁然的臉,仿佛他還是那個記憶中的圓嘟嘟的小糰子,「小外甥,你既然活下來,就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十巫』的力量不是你能阻擋的……既然你已經活下來,這也是天命。就好好活下去吧。」
祁然咬著牙,將匕首全部送去了柳君聞的心臟,「不勞你費心了,我會將與祁家浩劫有關的所有人,一個一個的殺掉。包括你。」
柳君聞費力地揚起最後一個笑容。
他說:「京城,薛長安。」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祁然看著死去的柳君聞,嘴角一點一點的裂出一個笑容,似乎是在笑,有似在哭。
他身子一晃,差點從漂浮在水面上的金字符文上摔了下去。
逐漸變小的雨水洗刷著他身上血。
比肩顫顫巍巍地用斧頭支撐起自己小小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到柳君聞身邊,高高揚起大斧頭,砍下了那位當世第一劍修的頭顱。
比肩看著祁然垂著的半邊胳膊,「你不去看看清安姐姐嗎?如果不是她,你此刻應該被劈成兩半了。」
祁然如夢初醒,發瘋似的狂奔。
如果不是,路清安灑下那麼金字符文和多障眼傀儡,他根本沒有辦法靠近柳君聞。
如果不是,路清安布下的黑暗結界,他根本沒有機會刺出那致命的一劍。
如果不是,路清安的金字符文幫他抗下致命一擊,他此刻應該早已殞命。
但是,她只有元嬰期的修為,是怎麼抗下大乘期的全力劍擊?她現在又在哪裡呢?
第59章 確定心意
祁然在十二品蓮台里看到了路清安。
她的臉比紙還要白, 緊閉著雙眼,青薄色的衣裙被污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濕發搭在額間,像一個破舊人偶, 躺在顧勉之懷裡。
顧勉之都顧不上施展結界, 讓白淨的長袍都染上了血污,說明情況十分危急。
祁然一把將顧勉之推到一邊, 把路清安抱在懷中, 顫抖地摸向她的脈搏。
還活著!
祁然這才覺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他從來不信神, 卻第一次有衝動感謝萬千神佛。
幸好她沒有死!
懷中的人冷得像塊冰, 沒有半點溫度,蒼白的皮膚顯示出清晰的青色血管,衣服被污血和雨水浸濕,緊貼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