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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想到那些畫面,祁然全身血液就如同沸騰的水一般,他收起嘴角冷厲的笑容,有些頹然地閉上眼睛。
祁然自嘲地想,許是,久在陰暗中行走,除了報仇,連心都變得骯髒起來。
他還真是如世人傳聞的那般,暴力詭譎,令人厭惡。
路清安出了祁然的門,找了一大圈,才在廚房找到正在煎藥的顧勉之。
路清安脆生生地喊:「顧醫仙。」
顧勉之抬起頭,奇道:「你們就聊完了?我還以為你們有很多話說。」
路清安不好意思地撥弄手指:「也沒什麼好聊的。你有什麼話對我說呀?」
顧勉之放下手中的砂鍋蓋,目光變得沉鬱起來,「伯奇是神獸,吞噬了困擾了祁然的噩夢,破除了他的心魔。」
路清安疑惑道:「這不是好事嗎?你怎麼這副神情?」
顧勉之道:「確實是好事,他本是化神境後期,已近大乘境。如今,心魔已破,想來他就要渡過境界瓶頸,進階大乘境。」
路清安心中疑問更深了,「那不是更好了嗎?顧醫仙,你有話是說吧。你這樣吞吞吐吐的,怪嚇人的。」
顧勉之俊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路清安,「你怎麼還不明白?當今世上,修士數以萬計,大乘境者,幾百年來,寥寥數人。這些宗門的掌門要麼止步化神後期,要麼就是在天劫中身死道消。為何?還不是因為天劫難渡。」
化神期進階大乘境,乃是一步踏入天界,修為和功力提升了呈幾何倍數增長,幾近仙人。因此,要接受上天的考驗,自願承受九道天雷,重塑肉身,脫胎換骨,成為仙胎仙基,為飛升仙界做準備。
九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強,大多數化神後期的大能扛到第三重天雷,就已經化為白骨、神識崩潰。神識一散,白骨變化為齏粉消散於天地之間。
路清安這才會過意來,震驚地捂住嘴巴,叫出聲來:「你是說,祁然的天劫將至。」
顧勉之被砂鍋罐的蓋子燙得一哆嗦,蓋子應聲落地,摔得粉碎,「噓,小聲點,被歹人聽見了可要壞了大事。」
路清安捂緊嘴巴,「他那個身子骨行不行啊?他一直大傷小傷不斷。再說,你一個醫仙,怎麼煎藥都不會啊?」
顧勉之不屑地撇撇嘴,控訴道:「你也知道我是醫仙啊,我有幾十年都沒有自己煎過藥了!只有你們這些冤家,讓我醫凡人,醫妖獸!」
他頓了頓,覺得自己扯遠了,「別打岔。天劫有可能在明天,有可能在一個月後,也有可能是在幾年後。我不可能時時刻刻跟著他,他性子又倔,讓他放棄渡劫絕無可能。這『十二品蓮台』你拿著。萬一,祁然扛不過天劫,就用這法寶護住他的心脈,可救他一命。」
說罷,顧勉之將一朵小小的玉雕蓮花放在路清安的手心,那朵蓮花晶瑩剔透,栩栩如生。路清安在玄翎宮見識過它的厲害,不敢怠慢,立刻收入儲物袋中,連聲道謝。
顧勉之繼續道:「檮杌的傷,我也治好了。它終究是上古四大凶獸,雖然現在沒有顯出原形,是只人畜無害的小獸。但也是個隱患。」
路清安摸摸鼻子,「醫仙你說的我也知曉,危險要扼殺在搖籃里,以免危害人間。但是話雖如此,我目前也沒見它作惡,實在下不去手。先在幻境中養著吧。」
「我也該回竹屋了。」
「你就這麼走了?」路清安一時情急,問出了自己心中的八卦念頭,「比肩怎麼辦?」
顧勉之聞言一愣,「君生,我已老。殊途不同歸,一別行千里,來時未有期。」
說罷,他低低一嘆。
路清安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再開口。
顧勉之已端著藥碗,走出廚房。
空氣中還殘留著略帶苦澀的藥香,有點沖鼻。陽光透過打開的窗欞,落在碎了一地的瓦片上。
「啊,就這樣啊。」路清安喃喃自語。
沒有一句告別,顧勉之當晚就離開了。
比肩沉默地吃完晚飯,也來像路清安告別。
比肩扛著大斧頭,木著一張臉,「我回天狩閣了。」
路清安對她微微一笑,「記得以後來找我玩哦,朋友。」
比肩面色難得緩和許多,愣怔了一瞬,點點頭,跳上房頂,幾個騰挪,消失在夜色里。
路清安有些悵然地回到祁然房間,見祁然已經睡下,他這一日都精神不大好。
她倒了一杯茶,在桌前坐下,沒有點燈,對著微弱的月光,飲了一口涼茶。
看著床上閉目沉睡的祁然,把玩著手裡的「十二品蓮台」。
殊途不同歸嗎?
好像確實是。穿越以來,她一直被事件推著走,祁然一直在身邊默默陪著她,上天下水,大多數在一旁沉默得像塊背景板,但是一旦出現危險,總是第一時間保護她,還由著她的性子,出手幫她救這個,打那個。他可能覺得路清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闖夢境、歷生死、破心魔。但路清安自己清楚,她做這些更多的是為了她自己,為了她能結善緣,能苟命。
但這一次,路清安是真的發自內心,想幫助祁然,不想看到他在自己眼前死去;想幫助他渡過天劫,進階大乘境,這樣他復仇的時候,就能多一分勝算。
至於路清安自己,她充分相信「十二品蓮台」的力量。應該也不是特別危險吧,只要像上次在玄翎宮那樣,把蓮台打開,它自帶的結界就能阻擋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