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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實看得開,是好事。」鎮長誇獎了一句,隨後表情嚴肅了一些,「不過這些事他雖然不想告訴你,我卻覺得你有權利知道……這或許也是我和他的不同之處。」
寧秋白抬起頭,直覺自己可能聽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鎮長醞釀了一會,開口道「你的父親年輕的時候,是虛幻遊戲最強的『預言家』。」
寧秋白已經接觸過選擇之書和杜子規這兩個頂尖的預言家,對預言家的印象就是喜歡作死,很難和自己的父親聯繫起來。
「跟其他『預言家』不同的是,寧恆的預知能力不但能用在虛幻遊戲裡,現實世界也同樣強大——他甚至預知到了和你母親的相遇、相愛,以及……你母親的早逝。」
寧秋白一愣。
「那個時候他還是個中二少年,覺得自己可以逆天改命。」鎮長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曾經寄宿在寧恆身上時的光輝歲月,出神了一會,才繼續道,「他覺得自己不適合和短命的普通女孩在一起,同時懷著一點對你母親的好奇,就故意篡改了自己的現實身份,作為一個沒學歷、沒工作、沒知識的窮逼男孩,在他預言的時間點結識了你母親,之後沒有任何意外地和你母親相愛了。
「相愛之後,他就在虛幻遊戲裡開始尋找能替你母親長生的東西——作為預言家,他早就預知到了自己的死,並做好了藉此奪舍NPC、從此在虛幻遊戲中長生的一切準備。但你母親和虛幻遊戲無緣,他想到能和你母親長廂廝守的辦法,就是去找傳說中的不死鳥的羽毛。」
寧秋白再度一愣,猜測道「然後他找到了您?」
鎮長頷首「他的運氣不錯,真的找到了羽毛;但他的運氣又不太好,找到羽毛之後,就被迫承受了致命一擊,被動用掉了那根羽毛,從此我附身到了他的體內——當然,這個時候他沒有知覺。」
「後來呢?」
「被捨棄的羽毛的重生不是滿血復活,他受了重傷,喪失了繼續闖關的能力,這之後你的母親生下了你,身體衰敗並逐步走向了死亡。」
說到這裡,鎮長輕輕嘆了口氣,「他已經不想所謂的永生了,只想能替你母親治好病,但系統對於人命的拯救需要的積分非常高,他在你母親瀕危之前都沒能湊齊,只能眼睜睜看著你的母親去世——你母親離世之後,寧恆覺得都是他的責任,都怪他太過貪心,結果連手中該有的東西都沒有把握住,因此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寧秋白默然片刻,感受著盛鳴輕而暖的手心,同樣嘆了口氣「難怪他之後沒多久就選擇了自殺。」
出乎意料的,鎮長搖了搖頭「不,他自殺倒不全是因為你母親,更多的是因為你。」
寧秋白再度驚訝地抬起頭。
鎮長道「我說過,他是當時虛幻遊戲最強的預言家,哪怕在重傷之後,依然時不時能發揮出精準的預言能力——你出生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你的死亡,在虛幻遊戲的第一個副本被人推進棲霧木的樹叢。
「你記憶中他對你比較疏遠,一半原因是他盡力去賺取積分換取你們母子的未來,無暇承擔父親的責任,另一半原因是當時的他已經比較悲觀,覺得自己看到的未來是不可更改的,那麼與其將來看著你的死亡而痛苦,不如不要跟你培養什麼感情,這樣將來面臨別離的那一天,你或者他,都不會那麼難受。」
寧秋白愣神了半晌,注意到其中一個詞「我或者他?」
鎮長點點頭「你母親死後,他痛苦之餘,將精力放在了怎麼挽救你的未來上。他當時已經沒什麼積分了,也沒什麼力量了,所以他最後想出的辦法,就是把他曾經打算自己用的、奪舍NPC的準備送給你。這樣雖然不能改變你死亡的未來,卻能在你死亡之後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當然,綁定他自己的那些準備想要轉增別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他自己先死亡。」
寧秋白感覺自己的心臟中仿佛有電流擊穿,讓他從心房中升騰起夾雜著疼痛的無措。
鎮長頓了頓,咳嗽了一聲「我自己說可能有點尷尬,但寧恆很難完美完成這個任務了,而我一直和他共感,對你和你母親也有感情,便了一些幫助,才有的現在的你。」
寧秋白從回憶中拉出諸多畫面,最後定格在一張黑白兩色的卡片上「那張復活卡,是您想辦法給我的?」
如今想來,當時那張卡上畫的不就是不死鳥?
「你『管理員』的身份,也是我向系統引薦的。」鎮長摸了摸下巴,「這個我倒是沒太大把握,沒想到系統竟然認可了你,好歹讓我鬆了口氣。」
寧秋白凝視著鎮長這張和自己父親一模一樣的臉,眼眸中閃過了什麼光,聲音有些沙啞地道「多謝您。」
鎮長瞭然地道「實話說,我覺得你父親不論作為丈夫還是作為父親都有些失職——他被強大的力量迷惑,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太久了。但這並不妨礙他曾經牴觸、但最後依然甘之如飴地愛著你和你的母親。」
寧秋白點點頭,沒有說話。
現在他不太想掉眼淚,怕一掉眼淚就會徹底失態。
鎮長貼心地站起身「留你們這麼久,想必你們現實世界那邊還有不少問題,你們先回去忙吧,願意過來的時候,隨時過來。」
……
寧秋白和盛鳴並肩走到碼頭,啟動了傳送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