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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鳴點點頭,又搖搖頭,罕見地表現出了猶豫。
在寧秋白的眼神逼迫下,盛鳴終於承認道:「很多時候,我是在扮演。扮演他們認知中的盛鳴。」
寧秋白望著盛鳴,意外地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多麼震驚。
也許他早就有所預料了……從盛鳴變換年齡的時候性格反覆橫條開始。寧秋白想。
並非盛鳴在那幾年遭受重大打擊而性格突變,而是在虛幻遊戲遭到不死鳥奪舍之後,盛鳴就已經開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
所以十五歲進虛幻遊戲不久的盛鳴,會表現出一種非人的坦率和神靈一樣的有求必應……而在之後,大約是為了不讓家人擔心,盛鳴開始變回幼時那種有點頑皮的小孩模式,並在之後的幾年裡逐漸固定為他們剛認識的形象。
但這並不是盛鳴找回了自我,而是因為盛鳴認為那個狀態的他是其他人認為的「他」。
簡而言之,在演戲。
完美的、能夠騙過所有人的演員。
寧秋白一時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泛起什麼樣的情緒,腦袋裡亂糟糟的,最後只抓住了一個問題:「那現在的你,是真實的你嗎?」
盛鳴怔了怔,唇角慢慢抿起。
寧秋白補充強調道,「不要騙我。」
「我不騙你。」盛鳴低聲重複了一遍,隨後道,「我也不是特別確定——我不確定這就是真實的我,還是我扮演出來的、你最喜歡的我。」
說到最後一句,盛鳴的臉上浮現起明顯的沮喪。
如果是後者,那代表這個追求到寧秋白的盛鳴依然是扮演出來的盛鳴。而按照盛鳴對寧秋白的了解,寧秋白不會認同這樣的欺騙,必然要甩掉他起身離開。
盛鳴抬眸看了寧秋白一眼,眼眸中不自覺流露出的可憐的光,讓寧秋白想到了被潑了一身水的狗狗。
他看著盛鳴,不知道自己該氣還是該笑,心情卻奇異地攀升了回來。
他知道盛鳴在擔心什麼。
表演得久了,演員自己入了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且不說,「狼來了」的陰影也會籠罩他身邊的人。沒有人喜歡一個時時刻刻在演戲的愛人。
寧秋白當然也一樣。
他在一開始確實下意識產生了這種恐懼和排斥感,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盛鳴高超的演技欺騙了感情。但看著現在的盛鳴,寧秋白感覺到心中懷疑的冰層慢慢融化瓦解。
會沮喪、會賣可憐……還好,盛鳴還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段編寫好的程序。
如果連這都是盛鳴早就預謀好的扮演,那寧秋白也認栽了。
寧秋白抬手點了點盛鳴的額頭,忽然笑了一聲:「既然你覺得自己可能在演戲,那為什麼還要告訴我?」
盛鳴揉了揉被寧秋白點過的位置,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我想讓這裡成為你的家,成為你不需要費心去猜測和懷疑的地方。」
和盛家人對他因痛苦與愧疚而帶著距離的愛不同,盛鳴想要給寧秋白一個沒有距離的、如同寒冬壁爐一般溫暖而愜意的歸宿。
第71章 意外的客人
寧秋白的心軟成了一灘水。
他忍不住伸手推了盛鳴的腦袋一下:「當你不騙人的時候, 比騙人的時候更會騙人。」
盛鳴委屈地道:「我沒有騙你。」
「我知道。」寧秋白沒好氣地拍拍盛鳴的腿,表情變得溫和了下來,重複了一遍, 「我知道。」
兩聲安慰讓盛鳴表情平靜不少。
寧秋白繼續道, 「不管你現在覺得你是盛鳴還是不死鳥甚至是兩個人的縫合怪都沒關係,只要你確定你是你自己就行。」
盛鳴點點頭。
「不過我還是有點疑惑, 奪舍這件事,系統不能幫忙解決嗎?」寧秋白頗為奇怪,「系統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系統可以解決, 但它不會解決。」盛鳴的表情沉鬱了一些,「我甚至覺得,系統在鼓勵玩家和NPC之間互相奪舍。」
寧秋白想起自己剛死亡的時候,系統給他的二選一選項, 其中之一就是奪舍。但他旋即就有了新的疑問: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看玩家師書書變成選擇之書後,道德感和控制力都大幅下降,盛鳴被不死鳥奪舍到一半,連自我都有些混淆……奪舍本身除了讓虛幻遊戲變得更加混亂之外, 還有什麼意義呢?
盛鳴看出寧秋白的疑惑,搖了搖頭:「我也沒有猜測的方向。也許能回想起被奪舍之前的記憶,可以找到不死鳥透露給我的信息。」
寧秋白聽出盛鳴的言外之意:「你不記得了?」
「那段記憶整個從我的大腦中消失了。」盛鳴手指比了個「咔嚓」的動作, 「我只記得我進了有不死鳥的副本,再就是帶著奪舍到一半的不死鳥,從副本中離開。中間的全部記憶都不見蹤影,我找過』心理醫生『也沒有用。」
寧秋白皺起了眉。
盛鳴靠在沙發上,淺灰色眸子無言地凝望著對面的電視牆, 看著電視機漆黑的屏幕中自己的倒影。
寧秋白伸手握了握盛鳴, 一邊思考一邊慢慢地道:「還有什麼可能讓你恢復記憶的辦法嗎?或者我能做什麼?」
盛鳴歪頭看了他一眼:「我曾經以為你的副本能夠隨意修改規則, 那說不定也能解除系統對我的約束。可惜雖然在你這裡拿到了『管理員』的職業,卻依然沒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