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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腳步後踮,後腳步前跨。視上先顧下,欲左先右斜——對著鏡子,馥蕾一邊低低地哼唱著幾句唱段,一邊就擺了個身段。
正好被進屋來的那一個女孩子叫做蘭兒的瞧見了。
蘭兒嚇了一跳,伸手就把馥蕾手中的戲本子給搶過來了,上上下下的看了幾眼才道:「好哇!」
她一下子就把書給舉得高高的:「我去稟了王妃去!」
馥蕾雙手抱臂在胸前,眼角覷著她,秀眉一挑,微微冷笑,也只是道:「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你那麼愛嚼舌根子,便去嚼好了,你瞧瞧王妃待不待見你這個奴才!」
蘭兒將眼睛睜得大大的,見馥蕾滿不在乎,不由地自己氣勢也矮了三分。
她慢慢的將戲本子放下來,心裡想著馥蕾剛才說的這番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想了一下男,蘭兒明白了——馥蕾剛才這番話明顯透著高人一等的意思。
她氣得鼓著臉道:「奴……奴才,大家還不都是奴才!奴才怎麼了?難道你不是?」
馥蕾瞧著她,下巴微微一昂,淡淡地笑道:「我,很快就不是了。」
她說的聲音很小,蘭兒聽不見,下意識的就往前跨了一步:「你說什麼?」
馥蕾抬手撫了撫鬢邊的新髮簪,不屑地轉身進屋去了。
……
端午剛剛過,直郡王府上出事了。
弘昉在自家園子裡遊玩的時候,不小心從畫舫上落了水。
侍衛們嚇了個半死,當場就七手八腳的跳下河去,將小主子給撈了上來。
本來,這事兒也沒什麼——畢竟救援的及時,弘昉雖然嗆了一些水,倒也不嚴重。
但是大概是受涼加受驚,他回到了府里就開始發起急病來。
額頭燒的滾燙,還不斷的說胡話,一邊說,一邊抽搐著。
魏氏見狀就哭著去求吳雅氏了。
曾經和她是死對頭的吳雅氏,如今已經是側王妃了,而王妃伊爾根覺羅氏正巧跟著直郡王一起,進宮去給惠妃娘娘請安。
吳雅氏見到如此良機,哪有不趁機磋磨魏氏的道理?
她明面上催促著人趕緊去請太醫,暗地裡卻又讓奴才在路上做了手腳,將接太醫的馬車活活耽擱在半路。
等到太醫好不容易趕過來的時候,弘昉一口氣沒接過來,直接翻了個白眼,一蹬腿撒手而去了。
這一下事出突然,魏氏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打擊?當場一口氣上不來,跟著就暈倒在了兒子的身邊。
等到直郡王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哭得死去活來的魏氏。
還有床上身體尚殘留餘溫的兒子。
滿院子的奴才都跪了下來,一時間人人哭著磕頭,吳雅氏也在邊上擦眼淚,直說魏妹妹也太可憐了——弘昉阿哥眼看著都這麼大的孩子了,又是在自家的園子裡遊玩,哪裡能想到有這樣的飛來橫禍。
宮裡的孩子們夭折——那都是年紀小的時候。
那都還是抱在手上的年紀。
一般來說,能把孩子養到十幾歲,這就是默認著這孩子能長大成人了。
圓明園裡,顧麼麼聽了弘昉突然離世的消息,也是驚呆了。
四阿哥除了在宮裡勸慰了直郡王,又知道顧麼麼和魏氏交好,於是特地給她備了車馬,又讓武格格陪著,專門送她過去看望魏氏。
臨走前,他還對著她叮囑了幾句:「哀慟傷身,適可而止。」
他這是怕她太共情了。
……
顧麼麼穿了一身簡素衣裳,對著四阿哥點了點頭,轉身上了馬車,武格格在馬車邊上,扶著她上了車,又對著四阿哥行了禮。
四阿哥眼睛盯著顧麼麼,對著武格格抬了抬手。
等到了直郡王府,顧麼麼才看見魏氏已經哭得沒有人樣了——兩隻眼睛腫的就像被打了一樣,眼皮一片粉紅。
「我的弘昉啊……弘昉啊……!」
魏氏在直郡王府里沒有交好的朋友,看見了顧麼麼,就跟看見了親人似的。
她咧著嘴嚎啕著,手臂一張,對著顧麼麼過來。
然後奴才們扶著她,才走了幾步,魏氏膝蓋一軟,整個人往前一跌,正好就跌進了顧麼麼的懷裡。
顧麼麼鼻子也酸了,抱著她就對旁邊人道:「你們五格格呢?五格格!」
五格格就是魏氏去年才生的小女兒。
假如弘昉沒有突然出這事的話,魏氏現在也算是一兒一女雙全了。
奴才們連聲答應著,不一會兒就把五格格給抱了過來。
五格格也不知道是不是親情骨肉,心有所感,聽見魏氏哭聲,她也揮舞著小手,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魏氏聽見了女兒的哭聲,癱在顧麼麼的懷裡,轉過的臉去看了一眼五格格,眼神中才算漸漸有了一點光芒。
顧麼麼讓人給她拿了毯子來,墊在身體下,就這麼讓她坐在地上。
她在旁邊抱住魏氏,陪著她。
奴才們看著惶恐——畢竟也是雍親王最寵愛的顧側王妃,有人上前來要給她搬小繡墩,也被顧麼麼搖頭拒絕了。https://
魏氏嚎啕,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顧麼麼的肩膀上。
等到好不容易平靜了一些,她湊在顧麼麼耳邊,一字一字道:「太醫來得遲,其中必有蹊蹺——定然是吳雅氏那賤人,我與她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