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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聽著也是眉頭一皺,立即就把宮人給叫進來了,又問皇貴妃娘娘這症狀發生於什麼時候?怎麼之前一點跡象也沒有?
宮人跪在地上,一邊抹眼淚,一邊就說是皇貴妃娘娘思念親子,心思鬱結,以至於此。
畢竟是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女人,康熙站起身來,在案前來回踱了幾步,就命令人擺駕永和宮,要親自過去看望皇貴妃。
……
永和宮裡,烏雅氏才剛剛喝過了藥,正被宮女們扶著躺下,就聽說萬歲過來了。
她是從來恭敬謹慎慣了的性子,幾十年如一日,從來不敢有絲毫懈怠——若非如此,也不能得皇上數十年看重。
此刻,烏雅氏掙扎著要起身,卻被走進來的康熙給趕緊抬手止住了:「躺著!」
烏雅氏自然不會真的躺著,還是一邊咳嗽著,一邊命令著人拿了枕頭來墊在自己腰後,努力讓自己能坐起上半身來:「請萬歲恕罪,臣妾……」
康熙一撩袍角,在她床邊坐下來,伸手就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里很有責備之意:「怎麼病到了這樣,才讓人來對朕說?」
一殿奴才都跪了下來。
康熙立即讓人去請了太醫。
烏雅氏臉色蒼白,淚光盈盈:「萬歲日理萬機,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兼有西北戰事縈懷,已然分身無暇,臣妾賤軀不足惜。」
這麼一說,康熙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他手一揮,便讓人把方才帶過來的奏摺給送了上來。
烏雅氏一眼瞥見是奏摺,低呼了一聲,趕緊就轉過了臉去:「皇上,臣妾身為後宮婦人,此等……」
康熙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你先看看。」
烏雅氏還是不敢看,口稱有罪。
她如今恭謹,康熙自然欣慰,溫聲道:「是胤禛所書,不要緊,朕權撿了這一頁過來,都是家書而已。」
既然剛才宮人都說了皇貴妃的病是思念親子所致,那麼把這份胤禛親手寫的奏摺拿過來給她瞧一眼,也算可慰舐犢之情。
烏雅氏先是一怔,然後就明白康熙又誤會了。
她的確是思念親兒子,不過不是思念四阿哥,而是又想到了十四阿哥。
上個月,才剛剛是十四阿哥的忌辰,萬歲當時也是傷心了一陣子,長吁短嘆的。
但是第二天也就恢復如常了。
畢竟,他兒子還多呢。
但是烏雅氏就沒法這麼輕鬆便釋懷了——尤其是胤禛出征西北,之前曾經往永和宮來辭別母妃。
雖然禮節都是做的恭恭敬敬,無可挑剔的,但是態度總是淡淡的。
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這樣一對比,想到自己一手養大的十四阿哥,烏雅氏偷偷哭了好幾天,夜夜睜眼到天明。
這般不生病才怪呢。
不過,康熙既然誤會如此,烏雅氏也沒有必要解釋說明。
「萬歲……」
她就坡下驢,一邊用手帕擦拭著眼淚,一邊順著康熙的誤會就說了幾句自己對胤禛的思念之情。
康熙伸手將她攬進懷裡,連連點頭,又嘆了一口氣,說是等他日胤禛回來,必然將皇貴妃這一番慈母心懷告訴他。
正說著,太醫已經匆匆地到了。
太醫院聽聞是皇貴妃貴體違和,都緊張起來,不但將平日裡素來給皇貴妃看病的太醫送來,另外又派了兩位年輕高明之士。
看見萬歲也在這裡,太醫更緊張了。
幾個人跪下來,恭恭敬敬地先給萬歲行禮,然後才給皇貴妃行禮,隨後問診。
康熙出去在外面等著,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隱隱的有些心神不寧。
尤其是聽著裡面德妃一陣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德妃——儘管如今烏雅氏已經成了皇貴妃,但是一提到她,康熙下意識還是會喚她為德妃。
宮裡這幾年,走了兩位太嬪,後宮的妃嬪也病死了幾位。
烏雅氏如今年齡也不輕了……
她十幾歲就伺候在他身邊了,如今他也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
外面都說萬歲萬歲萬萬歲——那也不過是嘴上的繁華。
實際上……活到這個年紀,說的難聽些:差不多也已經半截身子入土了。
烏雅氏……德妃……這個陪了他大半輩子的老人兒,如今也要走了麼?
康熙瞧著永和宮殿外天空翻滾的烏雲,一時間心裡竟然也生出了淒涼之感。
……
不一會兒,太醫就出來跪下稟報了——只說請萬歲放心,皇貴妃娘娘這只是輕微的咳疾,再加上思慮過多,需要安神補眠。
等到開了藥方,調養一陣子就是了。
康熙聽著就放了心,然後就看領頭的太醫臉上多少還是有些為難之色。
康熙是何等敏銳的眼力,一眼掃過去就看出來了。
他抬手道:「但說無妨,朕恕太醫無罪。」
領頭太醫磕了個頭才補充了下半句話——皇貴妃娘娘雖然身子沒什麼大礙,但是也正因為身子沒什麼大礙,才更要當心。
因為人畢竟已經老了。
到了這個年紀,疾病不是一種一種來的,而很可能是全面性的來——幾種病情夾在一起。
病來如山倒。
這種情況——醫者們見多了。
而最先的預兆,往往就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