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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巨大的城堡似乎才是真正的迷宮,仿佛這裡的主人懼怕光明一樣,走廊上的壁燈全部損壞,空氣中漂浮著一股腐朽而陳舊的味道。
照明術亮了一路,上百個房間的格局一模一樣,同樣的地毯,同樣的水晶吊燈,同樣的壁畫,就連窗簾上的流蘇也沒有絲毫差別。
好在她剛剛擊碎了那扇窗戶,不然回去的時候,可能會找不到人。
這裡好像只住著岑寂,城堡空曠得可怕,她走路的聲音都被柔軟的地毯層層阻隔,哪怕只是在這個城堡中待上一天,正常人類都會被這種環境逼瘋。
除此之外,唯一的高科技產物應該是宴會廳里的廚師機器人,它看起來很久沒有補充能源了,外殼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好在走的方向是對的,穿過宴會廳,又走了一個長廊,終於看見了被牢牢鎖住的城堡大門。
十條巨大的鎖鏈,鑰匙孔在內部堵死,就像是一個已經認罪伏誅的囚徒,心甘情願地將自己鎖在華麗的牢籠之中。
安德莉亞面無表情地望著外面的濃黑夜色,暴虐的力量只是泄漏出來一點,城堡大廳的一面牆壁便轟然倒塌。
黑袍滾滾,夜之晶閃著細碎的光,樹上掛著的玻璃燈好像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住了,不敢再做多餘的事情,只是穩定而持續地散發光芒。
城堡里只住了一個人,那麼要殺了誰也就不言而喻,安德莉亞的眉眼彎彎,她會抓住那些小蟲子。
她的所有物不允許任何人染指。
作者有話說:
成為神的所有物吧,予取予求,任她為所欲為。
第62章
樹影婆娑,整座莊園安靜得過分,路旁的矮木叢張牙舞爪,似乎很久沒有得到修剪,凌亂的枝葉伸長到小路中,輕易就能在人身上留下幾道血痕。
遠遠望去,似乎有無數人形生物若隱若現,面無表情地盯著過路者,隨時準備從陰影的裂隙中冒出來。
「咔嚓,咔嚓。」
猶如園丁在辛勤地修剪灌木,隱秘的聲響從樹林深處傳來,在寂靜的黑夜中格外惹人注意。
安德莉亞早就已經忘了恐懼是什麼感覺,從母親去世起她就已經不怕黑了,那時有更讓人惶恐的東西,比如枕頭底下的猛毒蜘蛛,只要被咬上一小口,就會昏迷一整天。
曠課三次,神學院就會把學生開除。順利畢業幾乎是小小的安德莉亞掌握自己命運的唯一機會。
現在回想起來,她的異母姐妹們總是喜歡做這些小打小鬧的事情。
安德莉亞停頓了一下,目光在那扇破碎了大半的落地窗上輕輕掠過。
沒想到岑寂會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這座莊園裡,就連天空都帶著令人絕望的陰鬱,這和她平日裡對岑寂的印象截然不同。
但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安德莉亞覺得有些茫然。
人總是很複雜,他們展現可以展現的一面,而將最不堪的東西留在心裡某個小小的角落。
半神當久了,她很難揭下人們臉上的面具。
她只知道,岑寂和神不一樣,他很特殊,特殊到……想把他藏起來,好像他本來就是屬於她的東西,很久很久之前就陪著她漫無邊際的黑暗裡沉睡。
安德莉亞一邊走神,一邊用法杖撥開矮木叢,細窄的石板階梯露出來,厚重的枯枝鋪在上面,散發出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
她半蹲下來,從階梯上撿起半塊破碎的指骨。
人類的骨頭,烏黑皮膚上帶著深紫色的神秘花紋,斷口整齊,邊緣處微微發白,依稀帶著泥土的腥味。
又往前走了幾步,七零八落的零件混在枯葉中,屬於機械生物的能源通路如今暗淡無光,很容易被人忽略過去。
還有半透明的魚鱗,依稀帶著血絲,像是被硬生生撕扯下來,散落的鱗片連成一條線,順著階梯延伸。
原來是他們啊。
安德莉亞垂下眸子,若有所思地收起這些遺留物,跟著提示走向樹林深處。
這是一個小小的圓形廣場。
純白的人形雕像半跪在廣場中心,像是疲累的旅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眼皮微闔,面容沉靜雙手輕柔地向前伸出,仿佛在擁抱著極為珍貴之物。
他的頭頂上戴著一頂黃金王冠,濃艷的紅寶石、剔透的祖母綠、聖潔的海妖珍珠,正是她從天使國遺蹟中取出的玫瑰王冠,滿目的純白中,只有它是絢麗無比的彩色。
而此刻,雕像的脖頸被一把園丁剪抵住,絲絲裂紋從受力點上擴散,如果不是質地堅硬,只怕頃刻便會崩碎。
怒火升騰起來。
法杖先一步飛向園丁剪,金屬碰撞出點點火星,A級金屬鑄成的機械剪髮出一聲哀鳴,掉在地上,幾乎化為齏粉。
安德莉亞偏轉視線,正好對上一雙驚慌的眼睛。
發現來人的身份,黑膚紫眸的陌生青年明顯鬆了口氣,他晃了晃被震痛的手,頗感意外地按了按耳後的圓形印記,低聲向某個方向咕噥了幾個音節。
「人類和鮫人的奇怪組合,我記得你們。」他換成神聖聯邦的通用語:「你們在霍普的記憶里出現過,尊貴的小姐,他對你有很深的印象。」
「很高興你擺脫了怪物的控制,寒暄之前,請問你有沒有撿到一些小東西,比如黑色的骨頭……」
安德莉亞走過去輕觸雕像的裂痕,青年突然緊張得透不過來氣,他扯了扯纏繞在上半身的骨鏈,小聲發問:「你這是幹什麼?不要碰它,可能會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