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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銀灰色的六芒星石頭。
一張柔軟的羊皮紙條,疊成了三角形的模樣。
岑寂猶豫了很久,還是打開了它。
「很久以前,一個神告訴我,神有足夠的時間去做想做的事,但無論如何,神也會存在無法釋懷的遺憾。當時的我不明白,現在的我卻已經完全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當你看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我有必須回家的理由,在這裡要對你說聲抱歉,也請你不要來找我,因為這是一條難以望見終點的路。」
「另外,那個機械盒子是我交的作業,我做好很久了,卻一直沒有拿給你看。我想說的是,我已經得到了最珍貴的禮物。」
原來神也會存在無法釋懷的遺憾啊。
那為什麼明知道會遺憾還是選擇了離開?這個問題他想問安德莉亞,但更想問的是自己。
已經快要抓住光,卻偏偏要去回顧黑暗,現在他把那束唯一的光弄丟了。
岑寂脫力般靠在牆壁上,心裡空空落落,像是回到了遇見安德莉亞那天的破損機甲里,渾身都在發疼,連呼吸的能力都消失了。
他第一次為走上這條道路而後悔。
禁錮著白狐狸的火焰無聲無息地熄滅。
第83章
如同一道朦朧的月色,白狐狸悠悠然地邁出了步子,又抖了抖毛髮,讓它恢復平順。
它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青年,就這一眼,讓它忍不住後退半步。
如果以進度條來表示伴生物的崩壞程度,之前岑寂的進度條只走了十分之一,看起來還算穩定,起碼可以維持現狀幾千年。
就在剛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代表崩壞的進度條猛然竄了一大截,不僅直接過半,而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增長。
惡念和慾念慢慢解封,比之前更明顯地散落在各處。
那是只有神才能看清的污濁色彩。
伴生物不比其他,幾乎是創世神幼年期最重要的存在,即使是墮落的伴生物也必須由神自行處置,外神不得干涉。
它本打算先回去告知小創世神,現在伴生物的崩壞情況卻驟然惡化。無主世界太過脆弱,它必須要做一點額外的事才能離開。
白狐猶豫了一下,輕手輕腳地靠近,低下頭輕輕嗅了嗅被青年緊緊攥在手心裡的機械盒子。
什麼味道都沒有,顯然異變不是因為小創世神。那又是什麼引起伴生物的突然崩壞?
白狐狸糾結地眯起狐狸眼,探查結果讓它驚疑不定。
竟然只有一半本體,正是因為缺少了這一半,他才突然變得不穩定。
他們剛剛見面的時候還是完好的……是什麼無知無覺地取走了伴生物的本體?甚至在它的眼皮子底下來去自如。
明顯錯誤的答案被挨個的排除,一個想法在它腦海中轉了一圈,卻沒能留下更深的痕跡。
碧綠的狐狸瞳中閃過一抹光彩,總不至於是他自己把本體分離出來……對於創世神伴生物而言,這是絕對的禁忌。
陪伴神是伴生物永恆而不可抗拒的職責,一旦本體缺損,皆視作對神的背叛。
伴生物存在的痕跡會被世界本源慢慢抹除,當痕跡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就是被神徹底遺忘之時。
所有的偏愛都會消失,他將日日夜夜承受來自世界本源的詛咒,在暗無天日的靈魂深淵中苟延殘喘,而神已經徹底遺忘了他的存在。
甚至忘記將他毀滅。
白狐狸下意識排除了正確答案。
無論哪個世界,伴生物都絕無可能接受被神遺忘的結局。即使徹底崩壞,伴生物也依然瘋狂地愛著自己的神,以至於貪婪地妄想和神融為一體。
「你怎麼不走呢?」
一個輕飄飄的問句傳過來,像是依靠呼吸從胸腔里擠出來的。
岑寂的目光失去了焦點,空茫茫地落在前方,寒冷而無邊際的黑暗緊緊地綁住了身軀和靈魂,也隔絕了他掙扎的希望。
又是這樣。只要有一點變好的趨勢,命運就會將之前借出的籌碼加倍收回。
岑寂扯了扯嘴角,最後的一點力量被用來還原機械盒子,又將它珍而重之地收好。
儘管他已經儘量克制了,但反噬還是讓他忍不住戰慄,血肉被吞噬又再生,身體冷得厲害。
黑焰掙脫了束縛,貪婪地吞噬著岑寂的每一寸軀體,又像是一種保護,讓敵人對他無從下手。
徹底昏睡過去之前,岑寂目光迷濛地看到那隻白狐狸走到他身邊,眼裡是居高臨下的冷漠。
本體缺損一半,他幾乎不可能再與自身的毀滅之力抗衡,過度使用力量帶來的反噬,再加上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世界本源詛咒,這具脆弱的人類軀體面臨的是必死之局,只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許是今天,也許是十年後。
它本身對墮落伴生物不存在半點同情心,但問題就在於無主世界沒有創世神的保護,根本不可能在解封的毀滅之力下撐過半天。
白狐狸舉棋不定,不知道自己是走是留。
「狐狸,情況…不太妙,她……最後…的…早早……回來……」
最後的……什麼?
它聽見自己的半身焦急地催促,但是因為隔著世界壁壘,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一個兩個都在拖它後腿,白狐狸心中更加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