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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曾經嚮往的平靜生活,如果一開始就是這樣,他願意用任何東西交換。
隨著輕柔的微風,思維漫無邊際地跑出了很遠,直到智腦發出日程提醒,岑寂才回過神來。
進去之前,岑寂用起源星系獲得的血環完全改變了自己的樣貌和異能屬性。現在他是一個五官相當平凡的年輕人,缺乏記憶點,一眼掃過去,可能下一秒就會忘掉。
岑寂很了解尤利塞斯。
從血緣上來說,尤利塞斯·羅德尼是小他一歲的表弟,而帝國現任女皇,則是他的親姑姑。他當年檢測出了2S級的異能潛力和精神力潛能,父皇因此格外喜歡這個外甥,甚至一度想改立他為太子。
尤利塞斯性格強勢,從小就是如此,缺乏邊界感,也可以說是充滿了好奇心,他不允許任何事物脫離自己的掌控,只要他想知道的東西,就算費盡心機也要找到答案。
他並不像表現出來得那麼荒唐,相反,心思縝密,冷靜果斷,知曉如何借勢來達到自己的目標。
這樣的人,很難想像不會對深淵星盜團產生興趣。
如果沒有血環那超脫的偽裝能力,他們的見面估計還要遲上幾年。
岑寂走進預先準備好的休息室,尤利塞斯已經在裡面了,此刻正舒服地半躺沙發上,姿態放鬆,仿佛這是他的晨曦宮,然而藍色的能源鐐銬還在他手腕上松松垮垮地掛著。
尤利塞斯知道深淵星盜團沒打算把他怎麼樣,最多就是去交換一份巨額贖金,要是能讓皇室出出血,反而更合他的心意。
「日安,太子殿下,看來您在這裡過得不錯。」岑寂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聊今天吃什麼。
尤利塞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搓著手把鐐銬弄得嘩啦作響。他們本應該是敵人,他卻奇異地無法對他產生惡感。
「感謝閣下的招待,這座莊園的確使我流連忘返。」
如果沒有那堆亂七八糟的事,或許他會選擇來這裡當一個星盜。帝國太子的生活實在糟糕透頂,以至於隨便什麼東西,都能讓他產生好感。
岑寂平靜地說:「女皇陛下正在滿世界尋找您,您玩夠了也該回去了。」
「我是被深淵星盜團綁過來的,怎麼能說是玩呢?」尤利塞斯咧著嘴笑了。
「外面的防護罩只有S級,只要你想走,它阻攔不了你。」岑寂與他對視,漆黑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您為什麼要留下,為了新鮮有趣?亦或者只是單純地尋找一個避風港。」
尤利塞斯的笑容變得更大,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一臉躍躍欲試:「你說的都對,但你願意就這麼放我走嗎?那也太吃虧了,你們應該去索要贖金,最多可以得到三個月的稅收。深淵星盜團只占領了帝國五分之一的疆域,剩下五分之四怎麼辦,星艦、機甲、能源炮,還有行星防護裝置……每一樣都需要星幣,不是嗎?」
真是個不正常的瘋子。
岑寂似笑非笑,「你很期待那一天,為什麼,那不是你的國度嗎?」
「我的國度,可能是吧。」尤利塞斯重複,半真半假地說:「但我沒有能力把它變得更好,就算真的順利登上皇位,也只能看著它日益腐朽。我的意思是……它的根系早就腐爛了,上面開的每一朵文明之花都沾染著鮮血,人們卻忽視了它的醜陋。」
岑寂:「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身為帝國太子的你應該沒有立場說這樣的話。」
「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尤利塞斯說,「正常的星盜團恨不得把每一顆星球都搜颳得一乾二淨,你們不一樣,看起來是星盜,走得卻是正規軍的路子。」
「正規軍?」岑寂微笑著引導他繼續說下去,他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種說法。
尤利塞斯緩慢收斂了所有笑意,目光沉沉落在牆壁掛著的紙質地圖上。深淵星盜團的墨藍星旗已經插滿了帝國的最外層疆域,正在以不可阻擋之勢向內部擴張。
他們最先收攏的就是那些貧窮落後的邊緣星系,大多數星球不入等次,最多的就是垃圾星,那裡每隔幾天來一艘更高星區的垃圾運輸船。
失去回收價值的能源垃圾全部傾倒在那些地方,輻射與污染遍布整顆星球,嬰兒變得畸形,青少年缺乏營養和教育,成年公民工作一整天才能獲得十個星幣。
在垃圾星,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連半管過期的營養劑都會被視做珍寶。
政客們顧及體面,從不在新聞中提起邊緣星系,那是被帝國長期忽略的地方。
藍星旗幾乎勢不可擋地占領了帝國的邊緣星域,上層只感覺到冒犯,卻從來沒想過要奪回這些土地,因為那是累贅和麻煩。
尤利塞斯:「深淵星盜團想要的不是星幣,也並不享受征服的快感,人員訓練有素,每個人的眼睛中都充滿了希望,知道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也願意用反抗去博取一場徹頭徹尾的變革。」
他出神地端詳著桌子上的茶杯,青綠色的嫩葉在裡面順時針旋轉,仿佛一朵盛開的花,「星盜團只是一個幌子,我說得對嗎?」
岑寂的表情依然沒什麼變化,仿佛尤利塞斯的話語和他完全沒關係。
岑寂:「你渴望改變現狀,立場卻游離不定,沒人要求你非得做出什麼選擇。」
尤利塞斯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何時坐直的身體再次軟下去,陷入沙發靠背之中:「我確實是在自找麻煩,內心的聲音讓我必須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