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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的話語中第一次帶上苦惱的情緒,「事實上,我並沒有冒犯過您,還給了您打開血域的鑰匙。」
無論從哪方面看,他都誠意十足。
「抱歉,我與邪神的信徒並沒有什麼話可說。」安德莉亞直截了當地說。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自你選擇了邪神開始,我們就是敵人。」
月光下,血獸皇眼底湧出顯而易見的困惑。
「我已經約束過我的手下,他們不會再傷害人類。」他慢吞吞地強調。
「可你的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安德莉亞微皺眉頭,腳步加快,不願意再與他多說。「無人審判,不代表無罪。」
「您說的對。」男人認可地點頭,「那麼,您要阻止天災降臨嗎?這次將會有一百萬人類成為亡魂。」
空氣沉默下來,沒有人說話,但安德莉亞快要氣炸了,塞拉摩的天災肯定和他關係匪淺。
亞摩斯、庫柏、斯賓塞、馬洛、還有那些掙扎求生的人……他們不應該成為他口中輕描淡寫的數字。
安德莉亞很快冷靜下來,掌心並起,無形的結界張開,如山似海的駭人力量以她為中心擴散,白金色長髮在狂暴的氣流中漫天紛飛。
她是無法殺死他,但絕對可以給他造成重創。
荒的臉上終於有了不一樣的表情,他驚訝地看著她,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動手。
沉吟片刻,他解脫般閉上眼睛,對即將到來的攻擊毫不躲閃。
安德莉亞怔愣地看著黑暗神術穿過他的胸膛,在他的身後爆開一團血霧。血跡噴濺在他的白袍之上,鮮紅的肉芽極速生長。
男人垂眸,眼睫像狂風暴雨中即將隕滅的幽冥蝶,在劇烈的痛苦中微微顫抖。
他失去力氣般半跪在地上,戰慄著把手伸入胸口的血洞,似乎在阻止傷勢恢復。
哪怕是再自信於自己的魅力,安德莉亞也知道這種情況極不尋常。最開始的一擊只用了七分力,更多的是試探。
荒艱難地喘息著,刺目的鮮血從他的唇角滑落,他綻開一個鼓勵的輕笑,喉頭微微滾動:「殺了我,天災永遠不會再降臨。」
安德莉亞收起法杖,倒不是心慈手軟,只是常年與邪神眷屬做鬥爭的慘痛經歷告訴她,一定要和這群人反著來。
換言之,他們想活,就殺了他們,他們想死,就讓他們繼續活著。
很久之前,有一個墮落女妖跑到光明神殿坦白自己的罪惡,請求得到祭司的審判。
祭司們當然滿足了她的願望,於是她成功拋棄了自己的軀體,靈魂轉職為巫妖王,屠戮了幾十個城市。直到現在,她還是墮落領的領主。
安德莉亞有些頭疼地走到他面前,現在這樣反倒不好直接殺了他,誰知道他死後會變成什麼東西。
她用無宙之夜的頂端挑起他白皙的下巴,荒不躲不閃,像之前一樣,依舊溫和有禮。
「如何阻止天災降臨?」
「殺掉我。」
「你要和我談什麼交易?」
「殺掉我。」
……
油鹽不進。
結界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發覺安德莉亞沒有繼續攻擊意思,荒嘆了口氣,把鮮血淋漓的手從胸口拿出來,傷口很快恢復如初,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再過幾天,我就要失控了。」他有些遺憾,嘆息著整理破碎的衣袍。
「六千年前,不淨之源實現了皇帝的兩個願望,但祈合光拒絕向神支付代價。」
「他違背了契約,愚弄了神。不淨之源把他變成怪物,不可思議的是,他死後的意志直到現在還在守護著這個星系。」
荒在虛空中隨意地點了一下,那一處的空間泛起漣漪,「同時也在守護著我——起源星系的靈。」
「不淨之源對他無可奈何,但從歸屬上來說,我已經是祂的所有物,所以神利用我來對抗皇帝的意志,我無法違抗祂的命令。」
安德莉亞跪坐下來,安靜地當一個傾聽者。
「神命令我消滅人類。我是星系本身,祂在我身上留下詛咒,就如同詛咒整個星系,所以這裡才會混亂荒蕪了幾千年。」
男人平靜地講述著,好像那些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每隔三年,我就會在詛咒的影響下失去理智,天災就是這麼來的。如果沒有那個皇帝的意志,每年會死更多的人。」
「普通人類無法殺死一個我,但來自阿塔哈卡的力量可以。」
他溫和地說:「我無法控制自己的一切,沒有比這更悲哀的事了吧?」
「拜託你了,安德莉亞小姐。」
占卜魔法告訴她,他的話語都是真的。安德莉亞默默把法杖徹底收回空間,她的眼淚都快湧出來了,邪神果然是一切災厄的源泉。
她吸了吸鼻子,不願意讓眼前的敵人發現她的失態。
「別做夢了,誰知道把你殺掉之後,這個星系還在不在。」
安德莉亞一字一頓地說,「你回去吧,天災降臨之前我會來找你。如果不能幫你驅逐詛咒,死亡就是你的最終歸宿。」
她悶悶不樂地丟過去一塊通體漆黑的小石牌,「有什麼意外情況就捏碎它,我會很快趕到。」
「你走吧。」
荒接住了石牌,沉默半響,還是沒有動作。
他輕聲提醒:「有結界,我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