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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希絲皺著眉頭,冷淡睥睨,全然沒有受祂影響。
祂說:「我看到了你身上纏繞的詛咒,在你踏進我的世界之前,已經剝奪了數十個無主世界的生機。一切皆是必然,又何談利用。」
說完,厄希絲忍不住在心裡咒罵自己,既然知道外神的危險,怎麼不多想想將祂放進來的後果。
瓦奧萊特像是被激怒了,用盡全力掙脫,卻被處於全盛時期的大道老人牢牢控制住,動彈不得。
即使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瓦奧萊特還是沒有半分想要認命的意思,眼眶用力睜到最大,血淚順著臉頰滑落,像是要用可怕的目光將祂們統統焚為灰燼。
伴隨著低低的笑聲,瓦奧萊特用一種奇特的語調說道,「創世神是不會死的,你們最多只能封印我。」
祂臉上甚至出現了輕鬆的意味,細看又帶了濃重的悲傷。
「等我積蓄了足夠的力量,你們也會體會到與我相同的絕望。」森冷眼神掃過厄希絲,掃過老人和狐狸,連岑寂這個局外人也沒有放過。
安德莉亞忍不住和厄希絲溝通:「你真的殺不掉祂嗎?」
厄希絲的視線忍不住落在岑寂身上,只一瞬便移開目光……其實是有辦法的,但會使很多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
尤其——
在安德莉亞的記憶里,她賦予了他一個特殊的身份。
那就更不能那麼做了。
「是啊。」祂嘆了口氣,「我們只能封印祂,不斷削弱祂的力量,直至祂自己選擇回歸源質。」
「安德莉亞,永遠封印和徹底消亡之間,其實沒有太大區別。」祂安慰道。
這次,安德莉亞沉默了許久。
厄希絲調動全身神力,將瓦奧萊特暫時封印在混沌之中。
接著,厄希絲轉頭看向許久未見的鄰居。
大道老人是唯一和祂接觸過的創世神。在遙遠的過去,祂曾幾次借道阿塔哈卡,去其他世界旅行。
厄希絲的表情柔和下來,誠摯地說:「很感謝你的幫助,我的朋友。」
白狐跳上老人的肩膀,眼睛半眯著,慵懶地舒展尾巴,似乎不太滿意。
安德莉亞注意到了這一點:「還有狐狸,它也一樣。」
厄希絲複述了安德莉亞的說法,狐狸的神色肉眼可見地舒展開來。
最大的危機已經解除,老人和狐狸體貼地提出告辭,留出時間,讓阿塔哈卡的主人去處理世界的一片狼籍。
厄希絲知道自己也該走了,把身體的控制權還給安德莉亞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情。
厄希絲站到岑寂面前,略帶遲疑地問道:「你知道嗎?人類用什麼衡量愛?」
深邃的灰眸里夾雜著某種陌生的情緒。
通過相似的面容,厄希絲想從中找到另一個存在的痕跡。
祂還記得,小伴生物曾經做了一個預知夢,他流著淚,怎麼都不願意放祂沉睡。
在他的夢裡,有一頭紅髮紅瞳的猙獰怪物,巧合的是,外神瓦奧萊特就是如此。
現在想來,很多事情可能早已註定了,即使是「宿命操控者」,也很難改變自己的宿命。
望著這個「安德莉亞」,岑寂只能感受到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他的心臟,名為理智的內核層層崩裂,冷靜而壓抑地明示他,有什麼令人絕望的事情發生了。
祂眼瞳的顏色並不是他所熟悉的湖藍,而是另一種混雜了世間萬物本色的灰。
紅髮的外神稱呼「她」為厄希絲。
祂是阿塔哈卡的創世神,是最初的造物主,是伴夢的神,卻唯獨不是他的神。
岑寂沒有回答厄希絲的問題,而是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
除了他,好像不會有人關心醒過來的到底是誰。
六正神不在乎,阿塔哈卡不在乎,想必天域意志也是如此。
他們需要的只是創世神,至於其中有什麼差別,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
岑寂低著頭,在神殿以黑夜為基的地底,好似困鎖著一頭猙獰可怖的怪物,它的嘴角咧開一條黑漆漆的長縫,無聲嘲笑他的愚蠢和天真。
混亂的思緒讓他忍不住恍惚,身為人類的痛感理應早已消除,渾噩之間,有件事突然變得格外清晰——
在屬於伴夢的那份記憶里,伴夢也是以這種絕望的心情看著自己的神獨自遠去。
「你看,他好像快要哭出來了。」厄希絲在心裡說。
共用一個靈魂的狀態下,安德莉亞和祂的交流沒有任何阻滯,若是不刻意阻擋,連彼此想法都能瞬間明晰。
祂好似從來沒有見過這番景象,帶著幾分異樣的新奇。
安德莉亞立刻分出心神,充滿憐惜地看著黑髮青年。
岑寂的狀況看起來的確糟糕,一直低著頭,蒼白而修長的手指攥得很緊,隱約能看到鼓起的青色血管。
她回想起解封記憶和神力的那個瞬間,心中不由擔憂——成為「鑰匙」,是不是要付出她所不知道的代價?
同一個靈魂可以品嘗到相同的難過,察覺到安德莉亞的想法,厄希絲迅速翻了一遍過往的記憶,確定沒有什麼後遺症。
祂想了想,嘗試安慰未來這個情感過於豐富的自己:「他是第一個甦醒的伴生物,只是充當解封神力的鑰匙而已,不會對他造成任何損傷。」
安德莉亞僵住了,頓了一下說:「等等,你說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