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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流下來的鮫珠很快撒得滿地都是。
「總之,如果您能把我送出迷宮就太好了,或者現在就帶我走。」
「你忘記自己是個園丁了嗎?我答應你,但不是現在。」她溫柔地治癒了那條傷痕累累的尾巴,「我還需要你們扮演自己的角色,不過別擔心,很快就要結束了。」
如果以十天為一個周期,那麼第十天的末尾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那件大事讓時間一次次重新運轉。
安德莉亞溫柔地對著鮫人少女微笑,手上卻毫不留情地用法杖敲暈綁在石柱上的俘虜。
不管怎麼樣,欺負女孩子的人渣還是睡到天荒地老吧。
鮫人少女眸光閃閃,清純而秀美的面龐泫然欲泣。
「您可以不走嗎?」
少女細細的嗓音顫抖著,美目含淚,帶著海風的淺淡花香一寸寸盪開,世上最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因她而心軟。
心神微微恍惚,安德莉亞嘆了口氣,輕柔地彈開那股迷惑人的精神力。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那雙海水一樣透亮的眼睛淡淡地鎖定她。
「在這裡幫我看著石像好嗎?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它。」
以幻術見長的鮫人最終迷失在那片溫柔的海洋里,安妮怔愣著點了頭。
望著那個離去的背影,她輕笑了一聲,魚尾化為修長纖細的雙腿,踉踉蹌蹌著走了兩步。
安妮不確定她是否真的能破解迷宮,但此刻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嬌嫩的手掌拾起萊斯利的隨身佩劍,用刀面輕輕拍了拍死敵的臉頰。
終於輪到她了,黑夜,還遠未結束呢。
……
安德莉亞隱蔽著身形,一個人在偌大的莊園裡四處遊蕩,如他們所說,莊園裡共有十座雕像,但多數已經被擊碎了,只留下灰撲撲的碎石。
僅剩的一座雕像的動作仿佛在簽署一份重要文件,俊美的面容上滿是笑意,似乎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情了。
而被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壓住的羊皮書,正是她的契約捲軸。
岑寂高興的事情都和她有關,這一發現讓她更難過了。
夜色重重,看守雕像的試煉者昏昏欲睡,安德莉亞輕點法杖讓他徹底睡去。
月光一樣朦朧的透明結界籠罩在石像上空,微微一閃便隱沒了它的身形,只有被壓扁的青草顯示出一絲痕跡。
無宙之夜亮起微光,比夜色更沉重的黑色幕布以安德莉亞為中心逐步擴散到整個莊園,萬籟俱寂,一草一木都無所遁形。
八級黑暗神術——真實之眼。
兩個閃爍著紅光的小點正向城堡探去,安德莉亞蹙起秀眉,跟了上去。
*
天蒙蒙亮,透過半開的窗簾,微風輕柔地吹過他瘦削的身體上。
祈清和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安然無恙。
不,或許還是有點變化的,暖黃的光團散盡了熱量,只餘一個亮亮的光點溫馴地趴在他的胸膛上,燙得他坐立難安。
他明明提醒過自己不要睡著,但睏倦已久的身體卻依舊服從了潛意識的安排。
再後來的事情他也記不清了,他從來沒有睡得這麼沉,以至於清醒過來的時候,還愣愣的不知今夕何夕。
臥房外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應該是她,哪怕沒有還見到人影,少年都覺得局促不安。
明明只是陌生人,但下意識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衣服的扣子散開了,睡了一夜的頭髮很亂,還有、他的右眼在早上八點才會完全長好,現在空蕩蕩的,一定很醜很奇怪吧。
絕對不能讓她看到。
情急之下,祈清和飛快躲進厚厚的窗簾,等他藏好身形,才意識到自己的心已經快跳到嗓子眼了。
可能是很久沒有打掃的緣故,紅絲絨的布料上布滿嗆人的灰塵,祈清和屏住呼吸,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咦?人怎麼不見了?」
如月光般輕柔的嗓音中帶著一點疑惑,但她並沒有深入他的領地,在門口巡視了一番就退出去了。
她走進隔壁的房間,無功而返,在走廊上小聲抱怨:「可惡,為什麼連被子都是一樣亂。」
聽見安德莉亞的步子逐漸遠去,黑髮少年鬆了一口氣,眸光卻又一點點熄滅。
將所有房間鏡像,就是為了不讓人輕易找到。
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他一遍一遍地在心裡重複。
雖然不知道那個少女為何而來,但一個沒有覺醒異能的廢物,應該不值得她停駐吧。
她很快就會離開了。
隨著微弱的情緒波動,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又在蠶食他的身體,祈清和靠著牆慢慢蹲下來,儘量不讓自己多想。
傳說,在覺醒異能前,祈氏血脈不能靠近活物,否則活物的生命力會被汲取得一絲不剩,直到完全變成養分。
先輩們都是萬眾無一的天才,七歲前紛紛覺醒異能。
千百年來,十六歲還沒能覺醒異能的人只有他一個。
但比起看著喜歡的人被吸取生命力,慢慢變成了枯萎的雜草,還是被人放棄更好受一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祈清和的心再次變得平靜無波,藏著他的窗簾被猛得拉開,灰塵混雜著進入室內的陽光,洋洋灑灑地飄在空中。
「尊敬的永夜之神啊,感謝您發明了占卜之術。總算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