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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相信命運的因緣際會,對於愛情,她既不期待也不抗拒,只是像度過無數個溫和良夜一樣,順其自然等待它的到來。
這種看起來不可能存在的虛幻事物就像一個固定心靈的錨點,反而使她更加自由自在,毫不畏懼地接近心中願景。
倘若有人願意贈予她純粹的愛,她也願意回報同等的純粹。
這樣的人一直沒有出現,至少在阿塔哈卡沒有。
安德莉亞曾以為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人。
她承認自己在星際世界的時候對岑寂動過心,可動心不代表愛。
安德莉亞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她留下一封告別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阿塔哈卡。
即使心裡稍微有些難過,也不會念念不忘。
她跟隨老人穿過天域,岑寂就跟隨著她,來到了她的世界。
安德莉亞無比清晰地感知到了,岑寂是為她而來,並且只為她而來。
他知曉神域的危險,卻毫不逃避。
最重要的是,他從未說過愛這個詞,卻始終用一種如夜空般溫柔的愛意環繞著她。
安德莉亞想,就決定是他了。
取回創世神記憶後,她也許不會再擁有身為人類的濃烈感情。此時此刻,也許是表達心意的唯一機會。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
哪怕將來他真的什麼都得不到,起碼還能記得,有一個叫名叫安德莉亞的神,曾經短暫而真誠的愛過他。
第106章
「他是我認定的未來伴侶。」
未來伴侶。
這個詞在岑寂的耳邊環繞迴響,帶來前所未有的顫慄。他怔愣住,久久無法回神。
岑寂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
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就連人也不對。
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也不該由安德莉亞來說。
更何況——
他真的有這樣的資格嗎?
跟隨安德莉亞回來的時候,他冷靜地思考了無數次自己的將來。
結果顯而易見,作為安德莉亞取回記憶和力量的「鑰匙」,他處在絕對的風暴中心。而這一半本體毀滅,遠在星際世界的本體也無法獨活。
為獻祭而生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有未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燃燒盡最後的火光,將安德莉亞送回她應該存在的地方。
至於自己如何,岑寂已經沒那麼在意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理性的人,可這一刻,情緒難以克制地翻湧起伏,心臟上仿佛多了根又輕又軟的絲線,隨著他的呼吸,一點一點纏緊。
神域四處彌散的幻霧將世界變成一場盛大的美夢,而他忍不住沉浸在其中,不願醒來。
為什麼會喜歡?又為什麼如此自然地過渡為愛?
與伴生物的記憶無關,是安德莉亞伸手將他拉出絕境,給了他無比渴求的溫柔和珍視。
從此,他的世界裡第一次出現恆定不變的光,執念不再是生命的全部,他有了新的想要追逐的東西。
於是曾經的他帶著安德莉亞去見老師,在心裡默默幻想著和她共度餘生。
那時的岑寂想,就算安德莉亞來自另一個世界也沒關係,他願意拋棄一切,去追隨此生唯一的光。
可身為伴生物的記憶覺醒了,安德莉亞是至高無上的創世神,於是愛意被悄然埋在心底,不敢表露分毫。
岑寂不想成為安德莉亞腳下的阻礙。
他只能一遍遍地翻開回憶,描摹她給出的快樂和溫暖。即使如此,也能讓他擁有足夠向前的力量。
創世神生來就自由自在,無愛無欲,不會受任何事物束縛。
他心甘情願作為祭品,來換回神的隨心所欲。
現在,他心底突然生出一絲不該有的奢望。
伴夢無法留在神身邊。
但他,是不是可以留在安德莉亞身邊?
萬一呢?他體內的毀滅之力剛好能使那個外來創世神徹底消亡,而伴生物本體順利回歸,沒有受到額外損傷。
一切都剛剛好。
過了好一會兒,岑寂才感覺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如果對安德莉亞說:我也一樣。
顯得太輕率,不夠鄭重。
如果將自己的心全部掏出來,在神座上的六正神看來,又仿佛是蓄意挑釁。
岑寂抿了抿唇,手指發力,帶著小心而試探的意味,緩緩探上安德莉亞的指尖。
「我可能……沒有資格成為你的未來伴侶,」岑寂緩緩這樣說著,語氣卻越來越確定,「但只要你覺得我可以,我就能做到。」
不論是為她而死,還是為她而生,都能做到。
安德莉亞抓住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十指緊扣,掌心互相傳遞著溫度,帶著前所未有的篤定。
她抬起頭觀察六正神的反應。
諾索阿一如既往地平靜、尼克斯沖她神秘地眨了眨眼、時空賢者烏柏很困惑、死亡之主阿爾霍斯面無表情、心靈巫女奧黛麗還沒發覺這些話的特殊之處。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光明與真理之神陰沉著一張臉,看向岑寂的視線像是要殺人。
——那是祂最珍視的聖女,一個螻蟻一樣的人類,他怎麼配?
所託斯原本燦爛的眸色沉為暗金,像是有風暴在其中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