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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英見她跪下,也跟著跪了下來,呆呆地看著宋嘉然。
宋嘉然見著她們倆這個模樣,心裡也有些難受。
她還記得,一開始,兩個小姑娘都是安靜的性子,流放的時候,蓉兒貪藥丸的甜味,想找她求藥丸時說話的聲音都是小小的,可現在,卻連薇薇也敢懟上幾句了。
而英兒……她看向英兒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英兒的命,可以說是她救回來的。她卻沒想過,救回來的這條命,會變得這樣傷痕累累。
她們的確可憐得很,可是宋嘉然不能就這麼答應。
宋嘉然站了起來,給英兒將衣服一件件穿好,又喚來水芹拿來一道簽牌,將之遞給鄭蓉。
「你拿著我這到簽牌,帶著英兒去宋家醫館,讓大夫好好給她看看,藥材費用都記在我帳上。」
鄭蓉眼裡的光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
她緊緊地攥著那道簽牌,再次伏下身子,任由眼淚掉到地毯上,「多謝三嬸垂憐。」
第九十七章 (二更)
書房裡, 鄭立晏靜靜地喝著茶,等著面前的少年開口。反正只要少新不開口, 他也不開口。
少新在他對面默然佇立, 看著堆滿了書房的書,眼裡藏著隱秘的羨慕。
難怪三叔能夠高中,這麼多書卷,得看多久?
他聽父親說, 三叔幼時於讀書一道並無慧根, 可不過短短兩年時間, 他就能考中進士, 這期間,三叔付出了多少努力?這麼多書, 只怕得日夜不休才能看完吧?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努力了,可現在看到三叔的書房,他覺得自己還不夠努力。
少新心裡隱約生出一股豪氣,三叔可以,他為什麼不可以?不過一次童生試未過罷了, 今次未過, 他再讀三年便是!
坐在他對面的鄭立晏略微挑眉, 這小子眉宇之間的郁色突然消失了不說, 整個人振作了起來是怎麼回事?
就見少新突然拱手,「三叔, 侄兒此次前來是代父親向您道歉的。」
開口了,卻是意料之外的話。
「道歉?你父親何須向我道歉?」難不成血霜花的事, 少新知道了?不應該啊, 鄭立昀會將這樣的醜事告訴自己的兒子?
「此前父親因腿上的傷性情相左, 對三叔說了些不悌之話, 還望三叔不要放在心上。」他記得他們被程將軍救了後,父親在營帳中說的那些話,他心裡一直過意不去。
原來是為那件事。
鄭立晏笑道:「因腿傷性情相左,就想著將兄弟的腿也毀了嗎?」
少新臉上發燙,「父親只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那為何你母親要與他分居?難不成是她嫌鄭家貧苦才出走?」
少新怔愣,母親離開的確是因為受不了性情大變的父親,他若是反駁三叔的話,不就是污衊母親品格嗎?他做不出來這種事。
鄭立晏還是那副笑著的模樣,「少新,你也大了,你父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當真看不出來嗎?」
父親是什麼模樣的人?
以前,在少新心中,鄭立昀的身影一直是高大的,父親是那麼的溫潤、君子,無論遇到什麼事,他總是胸有成竹,還會告誡他遇事不要慌張,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
他從小,就以父親為榜樣,立志長大後要做一個和父親一樣的人,撐起國公府的家業。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父親變了,他的臉色越來越沉鬱,他再也看不出父親在想什麼。
父親的腿受傷後,更是性格大變,和母親說話也不再溫聲,稍有不順心就發脾氣。
但他很能理解,腿斷了,心情不佳多正常啊,他能理解父親的壞情緒,只是也會心疼被粗暴對待的母親。所以,母親要走的時候,他沒有挽留。
母親走後,伺候父親成了他一人的事,但他毫無怨言。
思及此,少新抿唇道:「三叔,侄兒知您心中有怨,但父親永遠是少新的父親。」
少年倔強的樣子讓人發笑。
鄭立昀居然能生出這樣的兒子。
鄭立晏心裡一動,他放下了茶杯,「少新,你是想讀書?」他沒錯過剛剛少新看著這書房裡的書的羨慕眼神。
「是。」他低下頭,其實,他是想來借三叔用過的書卷觀摩。
「有志讀書是好事。少新,如果,我送你去靜山書院讀上三年書,你可願意?」
靜山書院?四大書院的名聲少新自然聽過,若是他去靜山書院讀書,只要三年後通過了靜山書院的院試,他就可以直接獲得秀才身份參加三年後的鄉試了!
「三叔願意送我去靜山書院讀書?」他從未有過這般妄想,他只是想求幾本三叔用過的書,或者給他幾句指導就好。
那可是靜山書院,和國子監貴族子弟都能進不同,四大書院的收生標準非常嚴格,一般人想要進靜山書院,要麼自己考進去,要麼就得有熟人引薦。
三叔竟然願意送他去?
「是啊,就當是我這個做叔叔的,送給侄兒你的禮了。」鄭立晏似笑非笑。
他願意送少新去靜山書院,自然不是因為看出少新對讀書的志向而感動。少新不是非常信任鄭立昀這個父親嗎?那就離這個父親遠一點吧,去多讀點書,多認識一些人,看看真正的君子應該是什麼模樣。
若是「一不小心」又發現了一點鄭立昀的往事,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