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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躺在裡頭,面色蒼白,眉頭緊緊蹙起。
德妃見了,又哭暈了過去。其他的人,心裡頭也並不好受。
康熙二十四年六月,陰雨綿綿。
胤祚棺木下葬皇陵,文武百官沿途送葬,舉國哀切。
康熙並未親身送葬,胤礽身為太子爺騎馬行在最前頭。
小太子迎著陰雨,一路帶著他六弟的棺槨離開了紫禁城。在離開之前,康熙親手將一匹自個人親手雕刻的木馬放到了兒子的手邊。
葬禮之後,康熙甚至來不及喘一口氣,又要每日親身至慈寧宮侍疾。
太皇太后暮年之際,痛失重孫,老人家身上的病一夜之間排山倒海般襲來。
不出倆月,便已經病得走不動路。
「萬歲爺,您已經整整三日不曾合眼了,哪怕是為著大清朝,您也得好好休息啊。」
皇貴妃守在康熙身側,她整個人也眼瞧著瘦了兩圈。
「皇祖母可睡醒了?」
康熙擱下手中硃筆,復又喝了碗濃茶提精神。
他避而不談休息一事,叫皇貴妃深深的嘆出一口氣來。
「太皇太后半個時辰前醒來喝了半碗藥,眼下又睡了。李太醫的意思是,都是陳年頑疾,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
皇貴妃這麼說,也是存著叫康熙先好好休息的念頭。
「你也有兩日沒回承乾宮了吧。」
皇貴妃輕輕頷首,萬歲爺尚且如此操勞,她又怎麼能只顧自己。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才是要緊。」
康熙看著皇貴妃眼底的黑眼圈,極為輕柔的伸手摸了摸皇貴妃的臉。
「可……」
「聽話,這宮裡頭不能再有人病倒了。」
康熙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疲憊,登基二十四載,他似乎從來沒有輕鬆過。
「是。」皇貴妃聽到康熙這麼說,眼角不由自主流下一滴淚。她低眸,輕輕拿帕子擦去眼淚,「臣妾不該叫萬歲爺擔心,臣妾先行退下了。」
她素來都是這般的懂事,康熙望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不自覺咳嗽了兩聲。
皇貴妃之後,正好輪到容歆。
宮裡頭氣氛差成這樣,容歆的心情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她也同樣沒睡好,白天剛安慰完胤礽,沒來得及吃晚點便急匆匆趕來了慈寧宮。
綠霧擔心她晚上守夜餓著,特意給她塞了幾塊小點心,拿油紙包著,聞起來應該是綠豆糕。
進了慈寧宮,瞧見旁邊暖閣的燈還亮著,容歆便知康熙還沒睡下。
「萬歲爺在裡頭吧。」
梁九功站在門口,就連他都急的白了頭髮。
「可不是嗎,整整三天沒合眼了,也沒吃東西。哪怕是鐵打的人也沒這麼熬著的。」
「我進去給萬歲爺請安。」
容歆無奈的嘆了口氣,想著康熙也實在不容易。
統共一個人,撐著整個國家,還要兼顧後宮。他批完摺子還要親自去給太皇太后餵藥,守著太皇太后睡起來,第二天一大早便得回乾清宮上朝了。
皇帝也不是人人都能當的。
她親手推開房門,腳步放的很輕。
「臣妾給萬歲爺請安。」
小丫頭輕聲請安,康熙抬頭掃了她一眼。
就連容歆都瘦了些,可見這些日子以來,宮中諸人過得有多傷心。
「你來了。」
「嗯。」
容歆走到康熙身邊,瞧見康熙那茶碗,不由嘆了口氣。
這哪裡是茶水,裡頭大半都是茶葉,唯一露出的一點子茶湯都渾濁的不像水了。
可見康熙有多拼命,拿這樣難喝的濃茶提神。
旁人嘆氣都是很輕的,生怕被康熙給聽見。
偏生容歆不一樣,小丫頭極為大聲的嘆了口氣,像是生怕康熙聽不見似的。
「怎麼?」
康熙無奈的扯了扯嘴角,不知這小丫頭又要說什麼。
「萬歲爺再這么喝下去,恐怕都要成精了。」
容歆很是擔憂,輕聲感慨道。
康熙批摺子的手略微頓了頓,帝王抬眸,靜靜看著容歆。
「同樣都是勸說,只有你說的話格外大逆不道。」
「臣妾不敢。」
容歆被康熙的氣勢震懾到,趕緊老老實實的搖頭退到一旁。
康熙沒再理會容歆,他案上的摺子今晚一定要批完。
容歆在旁邊靜靜等了些時辰後,太皇太后又醒了,老人家到了喝藥的時候。
康熙叫容歆先過去餵藥,小丫頭跑的比兔子都快。
走到內殿,太皇太后的精神頭已然很不好了,面色蠟黃,就連臉上的皺紋都更深了些。
「小容歆,今兒個輪到你了?」
雖說老人家病的嚴重,可對容歆說話還是十分的和藹慈祥。
然不知為何,太皇太后表現的越風輕雲淡,容歆這鼻尖就越酸。
「我來伺候您老人家喝藥呀,這藥聞起來可太苦了。」
容歆乖巧端起藥碗湊到太皇太后身側,輕輕舀起一勺子遞到太皇太后跟前。
「啊。」
跟哄小孩喝藥似的。
太皇太后極為配合張開嘴,那湯藥剛一入口,老人家的臉色便立馬變了。
這藥實在是太苦了些,苦的連太皇太后這樣的女人都沒法子平心靜氣的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