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
元容繼續道:「那東宮到底不是長久的住所,若是孤走了,你想回顧家便回去,不想回,也可以住到莊園別苑去……」
顧休休忍不住打斷了他:「別說了——」
她的嗓音一向柔和,此時卻顯得有些尖銳。元容起身,往她身旁靠了些,伸出骨節修長的手掌,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好,不說了。」
說話之間,元容將那枚劉廷尉交給他的骨戒,戴在了她的食指上。感覺到指尖的涼意,她緩緩抬起眼眸,睫羽輕輕抖動著,看向那枚指戒。
指戒似是銀質的,指環精緻小巧,剛剛好能套進她的手指,指環上是茉莉花的形狀,每一片花瓣都雕刻的栩栩如生,蕊心是銳利的針狀小刺。
「這樣朝著一個方向擰動,指環上的茉莉花便可以卸下來,露出這根針刺。指環內側還有一處凸起,按下去,可以將針刺延長。」
元容一邊說著,一邊給她做了一遍示範:「這指戒乃玄鐵所制,堅韌牢固,針刺兩面開鋒,如同利刃,可用於防身。」
顧休休看著那指戒,心中越發堵悶,她別開視線,低聲道:「我不想戴在食指上……」
元容:「為何?」
「硌得慌。」她將指戒褪了下來,交到他手裡,道:「無名指細,給我戴在無名指上吧。」
話音未落,眼前的彈幕便倏忽增多了起來。
【休崽,你真是我的親女鵝,你難道還沒有感覺到自己對他的心意嗎】
【食指代表單身,無名指代表已婚,休崽是穿越者石錘了】
【穿不穿越不重要,我就想知道,休崽什麼時候能認清楚她喜歡太子】
【太子真的太會了,竟然悄咪咪給休崽做了防身用的指戒,大概是因為上次休崽在虎頭山被大當家差點欺辱吧】
【我覺得不光是這樣,這枚指戒上的針刺是開過鋒的,可以當做利刃用,但又不至於像是休崽失手殺死大當家那樣,弄得鮮血四溢,血淋淋的嚇人】
【雖然太子也不開竅,但直男的愛情真的好好磕,還沒死就已經為休崽謀劃好未來的生活了(有心者不用教,無心者教不會!這才是真正的直男,希望某些被愛情沖昏頭腦,被又窮又不願意用心的渣男欺騙感情的姐妹擦亮眼睛,及時止損)】
【氣氛都到這了,嘴一個吧】
雖然顧休休及時揉了揉太陽穴,減少了些彈幕的存在感,但該看到的彈幕都看到了,即便她不願意承認,事實似乎也確實如此——她好像,對元容動心了。
一開始她在中秋夜宴上,情急之下想到借著元容擺脫四皇子時,她何嘗不是因為彈幕上說元容命不久矣,還有三個月可活,才決定改口向他表白。
那時候的她,並不在意元容三個月後是死是活,甚至還有些慶幸他活不長了,這樣她便不用在嫁過去後,一直面對一個不喜歡的男人。
似乎對於她來說,守寡更能讓她覺得心中安寧——顧休休並不相信北魏洛陽城中的簪纓世貴們,總覺得那些人想要娶她,不是為她背後顧家的勢力,便是為了謀色。
她本能地將元容,也劃分進了那一類人當中。可隨著一次次接觸,顧休休發現,元容不缺財,不缺勢,身邊更是不乏美人愛慕。
他無底線的縱容她,待她好,卻從不計較得失。便像是多年前,五六歲的顧休休接近他時,哪怕一次次撞上冰山,哪怕得不到回應,哪怕被冷落,被忽視,依舊不求回報地溫暖著孤僻的少年。
元容對她的好,亦是不求回報。
都說人無完人,可元容在顧休休眼中,卻像是懸掛在蒼穹之上的朗月,似是謫仙一般。
他脾氣好,有耐心,品性無暇,武功高強,會下廚做飯,也能率兵打仗,平日對她事事有回應,仿佛將她捧在手心裡寵溺。
顧休休就早該察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心境發生了改變——從她開始聽不得旁人摘指元容時,從她開始被他的言行舉止牽動心緒時,從她開始擔心他的身體狀況是好是壞時。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了他,明明元容心中已有他人,她不該心動,更不該生出愛慕之情,可事實就是如此,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顧休休看著元容將那枚指戒戴在她的無名指上,垂下眼眸,從眼角無聲地墜下一滴淚水,剛巧落在了他的掌背上。
剔透的淚珠很快在皮膚上暈開,明明沒有溫度,卻讓他感覺到那樣灼熱,仿佛熔漿般令人難以承受。
「……怎麼哭了?」他的神色似是有些無措,抬手覆在她雙眸上,想擦乾淨她眼中含著的淚水,卻越擦越多。
顧休休幾乎是撲進了他懷裡,她用力咬著下唇,勉強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說話時帶著濃重的鼻音:「我哪兒都不想去,我就跟你住在東宮裡……」
元容反應過來她為何啜泣,不由失笑,手臂輕輕環住她的身子,掌心搭在她頭頂柔軟的青絲上:「那便一直住在東宮裡,哪也不去。」
話音落下,馬車已是停穩在了北宮外,車夫的聲音從車輿外響起:「殿下,到北宮了。」
隨之傳來的,還有顧懷瑾的嗓音:「……長卿?豆兒?」
聽到顧懷瑾的聲音,顧休休連忙直起身子來,抬手捂住臉龐,將臉頰兩側的淚痕都揮落擦淨:「是我們。」
她說話的聲音有些發悶,吸了吸鼻子,又用衣袖擦了一遍臉,這才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