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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最看重身份地位與血統的北魏,即便他是皇帝的血脈,可只要他的母妃出身低微卑賤,在士族眼中,就像是雜交出的犬種,血脈不純,上不了台面。
就如那句話所言,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
從沒有人質疑過溫陽公主的話,她畢竟是公主,生養在北宮裡,那些不為人知的宮中辛秘,他們外面人不清楚,那宮裡頭的人還能造假不成。
無一例外,那些曾愛慕過太子,連他身體孱弱,恍若命不久矣都絲毫不在意的女郎們,在知道太子身世後,便都將其視如敝履,棄之,厭之。
溫陽公主篤定著,顧休休跟那些女子亦是相同,沒有任何人能像她似的,就算清楚太子身世,依舊愛慕著他。
她要讓顧休休明白,只有她才是真正喜歡他,在意他的人,即使他已經變得骯髒破敗,她也不會嫌棄。
而顧休休愛慕太子,不過是喜歡那美麗的外表與皮囊,又如何比得了她的深情?
她實在太過急著欣賞顧休休變幻莫測的臉色,想要感受凌駕於人的優越感,哪裡會注意到元容來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又有沒有聽到她方才說的那些話。
溫陽公主有些心虛,卻不甘這樣狼狽地離開,她何時吃過這樣的啞巴虧?
若她還是謝家的女郎便算了,可她如今是聖上親封的公主,顧休休竟敢藐視皇家,她今日定是要顧休休吃不了兜著走!
她眼珠轉了一圈,想道:太子哥哥該是沒有聽到才對,不然他為何去拉顧休休,卻不替顧休休接住她揚起的巴掌?
就算退一步講,他真的聽到了,但她說的都是事實。難道他還準備為了顧休休,在這永寧寺大動干戈,與她鬧到天下人皆知的地步嗎?
溫陽公主在心底冷笑一聲,收回了打空的手臂,嗓音微微哽咽:「顧姐姐,我不過是想與你親近一下,你為什麼打我?」
她的聲音實在不算小,本就站在寺廟門往裡不遠處,這一嗓子下去,卻是吸引了不少女眷,紛紛圍攏過來。
溫陽公主扯著嗓門喊道:「我雖仰慕太子哥哥,卻也沒有動過不該有的心思。顧姐姐,你何必拈酸吃醋,對我下這樣的狠手?」
眼看著不明真相的群眾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知在嚼什麼舌根子,朱玉有些急了,連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明明是你先挑釁我家女郎,又妄議太子殿下……」
溫陽公主居高臨下瞥了朱玉一眼:「你個賤婢在胡說八道什麼?我何時妄議了太子哥哥,你莫不是嘴痒痒了,想嘗嘗被掌嘴的滋味?」
見她嘴硬不承認,朱玉還想辯解,卻被顧休休拉住:「溫陽公主,你說我打你……我何時打你了?你可不要仗著自己是公主,就信口開河污衊人。」
溫陽公主被說得一愣,顯然沒想到顧休休會直接賴帳,她指著自己身後跟著的宮婢,又委屈地指著自己微微腫脹的臉頰:「你就是打我了,她們都看見了……」
「她們都是你的宮婢,自然向著你說話。」顧休休揉了揉發酸的手掌,輕笑道:「左右太子殿下也在,若不然你問問殿下看見了嗎?」
溫陽公主嗚咽著:「太子哥哥……」
「孤不是你哥哥。」元容拂了拂衣袖,垂著眸,似是漫不經心地笑道:「孤只是個身世不堪,身上流淌著卑賤血脈的人。」
他將她方才說的話,一字不差的複述了出來,溫陽公主的臉色唰的變了難看起來——她說的那些話,太子哥哥都聽到了?
不但聽到了,他竟然當著那些女眷的面,毫不忌諱的又複述了一遍。
太子哥哥到底什麼意思,莫不是要為了那顧休休,連自己不堪的身世都可以拿出來公之於眾嗎?
「太子哥哥,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微微有些慌亂,想要解釋,卻聽見元容嗓音寡淡道:「謝瑤,誰給你的膽子,敢顛倒是非,向孤的未婚妻大打出手?」
「我,我沒有……」溫陽公主聽到他喊自己的本名,感受到眾人投來異樣的眼光,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元容對顧休休打她的事情隻字不提,只一句『顛倒是非』『大打出手』,便讓圍觀眾人頓時倒戈,認為是她又在暗地裡作妖。
「就是她打了我兩巴掌!你們看看我的臉……」
溫陽公主哪裡能忍得這樣的氣,正要指著自己被扇腫的臉頰讓旁人仔細看,卻聽見朱玉尖叫著喊了一句:「女郎——」
轉過頭看去,只見顧休休身子一歪,竟是腳下打著晃,險些栽過去,像是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
朱玉扶住了她,她眼尾泛著紅意,隱隱有些濕潤,一手捂著額,看向元容:「殿下,休要動怒。溫陽公主還小,往後日子長著,慢慢教養就是了……」
此言一出,猶如石子投進平靜的湖泊,炸起一片浪花。
「那溫陽公主都十六了,與顧家女郎歲數差不多大,人家顧家女郎得理還讓三分,她卻不依不饒上了!」
「早就聽聞溫陽公主跋扈無禮,今日一見果真不假,真不知謝家怎麼教養的女郎,難怪這個歲數還沒嫁人。」
「你看洛陽城裡,誰敢娶她?貞貴妃看在她父母雙亡,憐惜她才將她接到北宮中,她卻整日在外宣揚著歡喜太子殿下,如今還欺負到人家未婚妻頭上,未免太過恬不知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