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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顧休休在感情上過於愚鈍,及笄過後,對於那些追求者一向是拒之千里,就像是對男人過敏似的,才沒有叫旁人趁虛而入。
這樣說來,兩人倒也是天造地設——都是感情白痴,對男女情愛一竅不通。
顧懷瑾吸了吸鼻子,將顧休休扶上了鳳轎,仍是忍不住低聲叮囑了一句:「若是長卿欺負了你,你定是要給哥哥傳信,就算哥哥遠在千里之外,也不會饒過他。」
顧休休聽出了他的顫音,反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輕笑道:「太子殿下不會欺負我。」
顧懷瑾別過頭,強忍淚意,放下了轎簾:「好,好,不會欺負你。」
隨著鼓吹的樂響,鳳轎抬起,平穩地向前移動,顧休休掀起蓋頭一角,透過那晃動的轎窗帷帳,看到了圍在長巷街邊的百姓們。
太子大婚,鼓樂喧天,可謂是人聲鼎沸,盛況空前。更何況昨日顧懷瑾與太子比試之事,只不過一夜,便傳遍了北魏洛陽城的大街小巷。
甚至今日一早,說書先生就將其編成了評書,仿佛親眼所見,道太子殿下一招制住定北將軍,將他打得鼻青臉腫,痛哭流涕,連玄鐵打造的寶劍都被內力震碎成了一地的齏粉。
而那諸國使臣被太子威懾,竟是嚇得尿了褲子,連滾帶爬出了東宮。
一個在上面講得是唾液橫飛,慷慨激昂,底下聽書的百姓們,也是聽得津津有味,沉迷其中,絲毫沒覺得誇張離譜。
人人都有慕強心理,更何況那是讓胡人聞風喪膽,可止小兒夜啼的太子殿下,曾經北魏的殺神、戰神。
往日傳遍洛陽的謠言傳聞,仿佛不攻自破,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滅絕了。隨之而來的,是百姓們鋪天蓋地的敬意與傾慕。
倒是顧懷瑾因為此事遭了罪,先是被永安侯訓斥了一頓,昨夜又被召入北宮,受皇帝責罵了半宿。
顧休休思緒之間,鳳轎已是抵達了東宮之外,剛一停穩,她便將蓋頭放了下來,端坐著儀態,等候元容來掀簾。
她看不清楚蓋頭以外發生的事情,只覺得鳳冠沉甸甸壓人,時間仿佛變得極為漫長。
直至那轎簾被挑開,她眼前的綢布似是亮了些,心跳不知為何突然增快,許是過於緊張,連手腳都有些發軟。
一隻蒼白的手掌伸到她蓋頭下,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指甲修剪整齊,泛著瑩潤涼澤的光,比那少年鋼琴家的手指還要好看一些。
到了東宮殿外,迎入正門時,她便不用蒙著蓋頭了。
她雙手安放在膝頭,心臟恍若跳到了耳畔邊,清晰可聞,甚至忘卻了呼吸,秉著一口氣,等待他挑開蓋頭。
元容指間握著喜秤,掌心滲出了些薄汗,有些發涼黏膩,他挑起蓋頭,動作輕緩,慢慢地揭開了蓋頭。
少女如雲的青絲堆起,鬢間點著簪花釵鈿,她今日的妝容要比往日顏色重一些,似是朱色筆墨暈染在白紙上。那雙熠亮而明澈的眸,攝人心魂,與他對視了一瞬,便極快地落下。
元容短暫地失神過後,將喜秤交由禮官,扶著顧休休從鳳轎中緩緩步出。
到了東宮外,觀禮的人便從百姓變成了北魏名士、群臣,諸國使臣與士族女郎,無外乎是些身份高貴,赫赫有名的簪纓世貴。
謝瑤便混在其中,不知何時擠到了最前排,似是為了更好的觀賞片刻後顧休休狼狽失措的模樣。
顧休休一出鳳轎,那觀禮的人群中便響起一陣吸氣與驚嘆聲。她本就有北魏第一美人之稱,儘管早已經知道她冰肌玉骨,貌似仙人,在看到她面容的那一瞬,他們還是忍不住驚了一下。
黃昏落日的夕陽揮灑在她鬢髮間,將那柔軟烏黑的青絲籠罩上一層淡薄的柔光,像是水洗過後的軟綢,鉛華盡褪,恬靜而美。
那濃顏欲色綴點在她面上,卻分毫不覺突兀,她肌膚瓷白近乎剔透,將那絳唇朱色映襯得分外昳麗,撩人心弦。
這世上怎會有人生得如此精緻絕倫,宛若神明造物,無暇而聖潔,魅惑而不妖。
謝瑤看著那些被顧休休迷得神魂顛倒的郎君們,咬牙切齒,她視線移到元容身上,看到他今日大婚穿著的纁裳冕服,嘴唇邊的肌肉隱隱抽搐了兩下,隨之飛快移開,看向人群那一側的盡頭。
人潮湧動,她一早派人穿著華麗服飾,混入貴族觀禮人群中,如今趁著眾人失神,給那人打了手勢,示意他向前而來。
那人手中提著一隻四方的箱子,於不知不覺中擠到了後排。微微俯下身子,將箱子放在地上,打開蓋子後,用裹著軟綢的兩手捧起箱子裡的蜂巢,一個接一個,用力向外拋出,共是先後拋出了五六個蜂巢。
中排觀禮的士大夫被蜂巢砸中了腦袋,轉過身正要發怒,定睛一看,還未反應過來,耳邊卻是傳來嗡嗡作響的振翅聲。
隨之人群中響起一聲慘叫,不知是誰被碩大的馬蜂蟄了脖子,而後越來越多的黃色馬蜂從狠狠摔在地上的蜂巢中傾瀉而出。
頓時哀嚎聲連片響起,眾人紛紛逃竄,人潮擁擠,不時有人被踩踏在腳下,發出慘叫聲。
守在前排的金甲護衛發現異常,想去維持秩序,卻晚了一步,那馬蜂蔓延開來,將四周的賓客與貴胄們嚇得抱頭鼠竄。
當顧休休站在東宮門口,看清楚成群飛來的馬蜂時,嘴角抽了抽,總算知道那盒粉脂是做什麼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