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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容道:「不必,赤手空拳足矣。」
顧懷瑾似是被氣笑了:「好,好!既然殿下口氣如此狂妄,那就休怪我刀劍無眼了。」
話音未落,只見他足下用力,向前仰沖,身姿飄逸無影,手中銀劍化作殘痕,橫掃半空塵土,朝著元容的命門攻去。
而元容立在原地,似是視若無睹,仿佛沒有看見橫空劈來的劍刃一般,氣定神閒。
顧休休一顆心緊提到了嗓子眼,身子無意識地繃得緊了,甚至忘記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高台看著。
台下傳來一陣驚呼,顧懷瑾莫不是瘋了嗎?!說好是比試決鬥,但這卻是不要命的打法呀!
這時,有人認出了顧懷瑾使出的劍法,不禁拍腿道:「這是青越山失傳的沖月劍法啊!劍刃出鞘,必當見血!」
此言一出,莫要說北魏的群臣們嚇得心跳驟停,就連諸國使臣也屏住了一口氣,不敢喘氣了。
見血,這是要怎麼個見血的法子?
讓一國儲君血濺當場?
眾人不禁齊齊打了個寒顫。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元容是被劍氣威懾,嚇呆了的時候,他身影微動,那是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快到化出殘影,待到眾人反應過來時,他已是繞到了顧懷瑾的身後。
顧懷瑾撲了個空,雖然很快停住了腳步,繼而轉身向元容攻去,卻仍是慢了半拍,被元容一拳打在了臉上。
他倒是沒用出全力,但也足夠震得顧懷瑾腦袋一懵,鼻血橫飛。
北魏群臣和諸國使臣,頓時虎軀一震,果然沖月劍法是出鞘必見血。
只不過,這次是顧懷瑾被元容赤手空拳揍出鼻血。
「打人不打臉不知道嗎?!」顧懷瑾捂著半邊臉,疼得齜牙咧嘴,忍不住罵罵咧咧道:「奶奶的,至不至於,下手真狠!」
眾人:「……」不是你剛剛下死手攻太子命門的時候了。
元容輕啟薄唇:「認輸嗎?」
「不可能……」顧懷瑾用拇指划過人中,將鼻血抹了去,冷哼一聲:「這才哪到哪啊!」
說著,他左臂外旋劍刃向右,弓步平掃,挑起劍身,似是惱羞成怒,以破風之勢攻向元容如玉的臉龐。
這次元容躲都懶得躲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徒手以兩指接住劈空而下的劍刃,只聽見劍身錚錚作響,似是嗡鳴哀嚎一般。
顧懷瑾知道元容很強,他也料想到以元容的實力,必定會贏他。
但還是沒想到,幾年未見,整日迎風咳血身體孱弱的元容,內力竟是深厚到如此地步,徒手接劍什麼的,簡直是逆天了。
元容言簡意賅道:「認輸?」
顧懷瑾回過神來,冷笑一聲,將劍刃繼續向下用力壓去:「痴心妄想!」
到底是凡身□□,難不成元容的手指頭還能硬的過劍刃嗎?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寒光凜冽的劍刃如秋日的枯葉般碎成數段,迎風掉落,嘩嘩作響。
跟著劍刃一同碎掉的,還有顧懷瑾的心。
這可是他花了重金鑄造的玄鐵寶劍!價值連城!跟隨他南征北戰,是他最心愛的寶劍!
顧懷瑾恍若石化了,他在風中凌亂著,隱約聽見元容溫聲道:「可以把豆兒的香囊給孤了嗎?」
「劍,我的劍……」他張著嘴,顫抖著,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來,感覺有兩道冰冷的淚水,從眼眶中溢了出來,沿著臉頰緩緩向下淌落。
喪心病狂!簡直是沒有天良!
他密謀了數日,不忍在洛陽城中聽到旁人議論元容,盛傳那根本不著邊的謠言。就連洗塵宴上,都有人拿元容與他比較,捧高踩低,像是將他們率兵打仗,衝鋒陷陣的將士都當做了集市上的蘿蔔白菜,評頭論足,讓人好生厭惡。
明明元容是為了北魏而戰傷,他們這些只會紙上談兵的士大夫,卻紛紛高談論闊,將三年前平城之戰戰敗的緣由,全部一股腦推到了元容身上。
仿佛若是三年前他們在當場的話,這一戰便必勝穩贏一般。事實上,這些生在洛陽城裡整日紙醉金迷的文弱士大夫,只會飲酒作賦,大抵連真正的死人屍體都沒見過幾具,更何論上戰殺敵?
真叫他們上了戰場,怕是連軍營里燒火生灶的伙頭兵都不如,看見地上將士們的殘肢斷臂就要嚇得腿腳發軟,走不動路了。
顧懷瑾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若是往日便罷了,如今他最疼愛的妹妹要嫁給他為妻,怎能再跟著他受人指點,被士族百姓戳脊梁骨?
他的妹妹便該是挺直了腰板做人的女郎,即便嫁了人,也受不得分毫委屈。
誰料他好心幫元容恢復聲譽,讓世人瞧瞧他們所貶低的太子殿下,那曾讓胡人聞風喪膽的殺神戰將,到底是怎樣可怖的存在。
可元容這個混帳,不領他的好意便罷了,竟然還為了他妹妹繡的香囊,就震碎了他的玄鐵寶劍!
顧懷瑾涕流滿面,仿佛出了痛苦面具,眉頭擰成了麻花,喉頭近乎失聲,淚眼迷濛之中,卻見元容信步閒庭似的走近了他。
元容用手掌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而後毫不客氣地抬手去解了他腰間的香囊:「佑安,這幾年,你內力長進了不少。」
那意思,像是在說他『還有進步,繼續努力』似的。
顧懷瑾正委屈著,又聽見元容輕聲道:「孤再賠你十把玄鐵劍,別哭了,這麼多人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