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李嬤嬤被噎了一下,見皇帝投來不悅的視線,只好噤了聲。
元容將黑漆漆的藥丸放在了貞貴妃齒間,叩在她下頜上的手掌輕輕一抬,貞貴妃便被動地將藥丸吞咽了下去。
果然如他所言,服用下漆黑的藥丸後,貞貴妃血肉模糊的額間,竟是神奇地止住了血。
皇帝鬆了口氣,將貞貴妃從地上抱了起來,正準備離開,卻聽見元容問道:「父皇以為,今日這事是否與永寧寺住持有關?」
「……永寧寺住持?」皇帝腳步頓了一下,視線在人群中搜尋了一會,停在那目光惶恐的住持身上。
住持哪裡想得到,顧休休這樣有本事,竟能將心思縝密,手段狠辣的貞貴妃,逼到撞牆以死明志,自證清白的地步。
若是早知如此,他定是不會助紂為虐,幫著貞貴妃栽贓陷害顧休休的。
如今突然被太子點到姓名,他心裡驚恐萬分,偏偏面上還要裝作鎮靜的模樣,勉強捻著手中的蓮花佛珠,走到皇帝面前:「老衲乃是方外之人,已是斬斷七情六慾,斷了紅塵往事。此事怎會與老衲有關,老衲聽不懂殿下之意。」
「方外之人?」元容不緊不慢地笑了起來,似是漫不經心道:「既然貞貴妃以死明志,此事約莫是與貞貴妃也無關了。」
「不是貞貴妃,又不是宸妃與顧家女郎,那幕後黑手怎麼就偏偏選了住持……這位斷情絕愛的方外之人,作為誣陷貞貴妃的私通對象?」
原本誰也沒往永寧寺的住持身上想,只當他是無辜被牽連進來的受害者。此刻被元容這樣隨意一點,卻是恍然大悟——怎麼幕後黑手就選了住持這個跟貞貴妃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成了貞貴妃的私通對象?
再往深了一想,為何貞貴妃的肚兜和冰硯會失竊,又為何失竊之物會重新出現在貞貴妃的寮房內?
倘若貞貴妃是清白的,那住持就成了最有嫌疑的人——住持掌管著永寧寺,支開旁人,進出嬪妃所居的寮房再是容易不過了。
皇帝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他皺緊了眉頭,上下打量了住持一番,沉聲道:「來人!仔細搜查永寧寺住持的居所!」
太監已是第次領命去搜查,雖然是暮秋微寒,卻還是忙出了一身汗。他不敢怠慢,連忙率著十餘個侍衛,疾步前去住持的居所搜查。
此時的住持,額間和後背已是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又慌又亂,捻著佛珠的手指抖如糠篩。
不用旁人動什麼手腳,那貞貴妃前些日子譴人給他送來的金銀珠寶,還沒來得及拿去錢莊兌換儲存,如今都藏在他床榻下——放在旁的地方不夠安心,自然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左右也沒人會進出他的住處。
更何況,他褥子底下還藏著幾條女子的肚兜,那是貞貴妃給他送的歌姬美人,他偷偷纂養在了離永寧寺不遠的茶館裡,叫那幾個女子偽裝成賣茶女。
他五日就會尋了藉口去茶館裡,與她們歡好嬉戲,但平日在寺廟中憋得苦悶,便取了她們幾人的貼身衣物,壓在枕頭下,藏在褥子裡,以供夜晚寂寞時自我消遣。
誰料貞貴妃做了這個圈套,沒將顧休休套進去,現在卻要將他搭進去了!
原本住持還抱著一絲希望,盼著太監搜查得不仔細,便能將床榻下的金銀珠寶與褥子裡的肚兜忽略掉,不想太監敏銳又細心,連他壓在衣櫃裡日未洗的鞋襪都搜羅了出來。
當太監捧著數條女子艷色肚兜,並著侍衛抬得一整箱金銀珠寶出現在皇帝面前時,將佛苑裡的眾人都看呆了。
住持當即嚇得雙腿發顫,再也顧不得什麼形象,小腿肚子一軟,就癱倒在了地上:「皇上,老衲不知這是何物,是有人想要栽贓老衲……」
皇帝也不是傻子,瞧住持哆嗦打顫的心虛模樣,便知道那箱子金銀珠寶並著數條肚兜,都與住持脫不了干係。
他今日聽到訴冤求饒的話,已是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皇帝原本就煩悶不堪,此刻看到住持藏污納垢,竟然私下斂財愛色,比那洛陽城裡的紈絝子弟還會浪蕩,頓時火冒丈。
他兩步走過去,將裝著金銀珠寶的箱子挑開,本以為是住持私吞了香火錢,卻不成想,在箱子裡看到了一支眼熟的珠釵。
那是皇帝半年多前送給貞貴妃的珠釵,倒也不是什麼名貴值錢的玩意。只是他在江南一片微服私訪時,看到了這支荷花樣式的珠釵,覺得樣式特別,與貞貴妃甚是相配,便買了下來,回宮後贈給了貞貴妃。
再往下翻找,皇帝又瞧見了不少眼熟的物件,皆是許久之前賞賜或贈給貞貴妃的珠寶。
他一下明了,這箱子金銀珠寶,怕是貞貴妃送給住持的。
貞貴妃為何給永寧寺的住持送禮?
皇帝想起往年來永寧寺上香禮佛時,每每解簽或是向住持詢問北魏來年的氣運如何,住持都會狀似無意的帶一句貞貴妃。
道是貞貴妃乃天命之女,有此女伴在身側,能令他事事順意,北魏也會越發昌盛繁榮。
原來貞貴妃早就勾結上了住持,而那所謂的天命之女,也不過是貞貴妃拿金銀珠寶賄賂住持,得來的美言。
皇帝頸間凸起道道青筋,看著懷中血流滿面的貞貴妃,竟是生出了想要掐死她的衝動。
什麼以死明志,怕不是擔心失寵,這才劍走偏鋒,想要用撞牆來挽回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