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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休休點點頭,正準備帶著朱玉和秋水上樓,一抬頭,卻發現朱玉眼中滿是好奇,視線不時落在那些新上的布匹上。
采葛坊的布料一向昂貴又珍稀,便是顧家這樣的大族,也不過是一年訂上幾匹布,用以製作參加宮宴穿的華服。
說起來,顧休休以往很少來采葛坊,一般都是永安侯夫人親自採買,朱玉更是沒來過幾次采葛坊。
她揚了揚唇:「秋水,你帶著朱玉在樓下挑幾匹布,還有虞歌夫人選購的布匹,都記在我帳上。」
朱玉並不清楚采葛坊背後的家主就是元容,一聽這話,簡直嚇呆了,連連擺手:「不,奴不要……」
別說是幾匹布了,便是一匹布下來,在這一尺布敢售出千金的采葛坊中,怎麼也要幾十上百金。她一個小小的奴婢,便是到死的那天,也不敢奢求用這樣珍貴的布匹裁衣。
顧休休抬手在朱玉額上輕輕戳了一下,笑道:「看你嚇的。」她看了一眼秋水,沒再解釋,秋水立刻明了:「你先去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娘娘與采葛坊的家主乃是舊相識,不要銀子。」
何止是舊相識,如今都成婚結為夫妻了,別說是不要銀子,太子殿下已是讓秋水尋出了地契,連採葛坊都要直接送給她了——不單是采葛坊,還有北魏內外的所有店鋪、莊園住宅以及萬畝良田等。
當然,這話秋水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給朱玉聽了。
朱玉一聽說不要銀子,猶豫了一下,看向顧休休:「那奴……」
顧休休打斷她:「快去吧,喜歡哪個就挑哪個,讓秋水陪著你去。」
秋水抬頭,看了一眼樓上,道:「您自己一個人上樓?」
見他還在遲疑,她擺了擺手,將兩人推了下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難不成上樓還能走丟了。」
秋水沒再推辭,畢竟除了他以外,暗地裡還有數個暗衛藏匿在采葛坊中,護她周全。
顧休休自己一個人上了三樓客室。
上次來時,她還是待嫁的未婚女郎,如今卻已經嫁給了元容,成了東宮太子妃。
顧休休看著客室內熟悉的陳設,不由有些感嘆。見那夥計忙裡忙外,一會給她端茶送水,一會給她送糕點和水果,她抬手制止道:「不必忙活了,我坐會便走,你先出去吧。」
夥計應了一聲,便退到了門外去。
她脫下帷帽,走到金絲楠木的扇窗邊,眺望著遠方的風景。采葛坊客室下臨著一片湖,湖中有些殘葉敗荷,遠處種了一片銀杏樹,葉子泛著黃,時不時卷過一陣風,便將搖搖欲墜的銀杏葉吹進了湖裡。
遙遙望去,便像是一幅丹青不渝的秋景畫,連空氣中都充斥著凋零的美感。
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未吐出去,扇窗下倏忽伸出來一隻血淋淋的手。
顧休休幾乎是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沒來得及喊叫出聲,只發出一道破音,那血手的主人便從窗外躍了進來,捂住了她的嘴。
原本受到驚嚇的顧休休,在看清楚來人的臉後,將卡在喉嚨里的那聲尖叫咽了回去。
竟然是謝懷安。
他生得一幅好皮相,青絲如瀑,膚如玉,褒衣博帶,衣袂微微飄拂著。若不是神色狼狽,渾身沾染著血跡和污水,倒是像個清雋的矜貴公子。
若是掰著手指數起來,顧休休一共才跟謝懷安見過三次,一次是她入宮時險些被謝懷安的馬車衝撞到,一次是受邀到謝家參加竹宴,還有便是前幾日貞貴妃失寵時,在北宮御膳房外里撞見過一次。
不論哪一次,謝懷安皆是從容淡定,輕描淡寫的名士模樣。
而這一次,也不知道他是從何處爬上來的——聞著那腥臭的淤泥味,大抵是從湖裡爬上來的。
幾乎是在謝懷安闖進客室的下一瞬,樓道外便傳來了輕不可聞的腳步聲,顧休休知道是藏在暗處的暗衛察覺到了異動,挑起眉看向了謝懷安。
他俯下身,垂首在她耳畔低聲道:「讓你的人退下。」
許是知道她素有耳疾,謝懷安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耳朵不好使,便在她耳朵兩側都說了一遍。
他的臂彎勒在她雪白的頸上,冷聲道:「快點。」
顧休休垂下眸,將拇指叩在了無名指上,指尖輕輕轉動那指戒上的茉莉花,輕笑道:「謝懷安,你是在威脅我嗎?」
謝懷安視線瞥向窗外,斂住眉眼,幾乎是在剎那間便權衡好了利弊,鬆開了桎梏住她脖頸的手臂:「有人在追殺我……」
他態度軟了幾分:「救我。」
謝懷安跟貞貴妃乃是一丘之貉,顧休休對其並無好感,因此對於謝懷安的服軟,亦是無動於衷。
許是看出了她並沒有喝退暗衛的意思,謝懷安剛剛鬆開她的手臂,又湊了上去。
這次叩住了她的手腕,將其一把掬住,高舉在頭頂上:「我知道你身上有暗器,便是我受了傷,想要制住你也是輕而易舉。」
他另一手解開了自己腰間的帶子,本就松垮的衣袍頓時敞開,露出赤著的胸膛:「你要是不想讓你的人看到什麼,就讓他們退下。」
顧休休被他壓的身體微微後仰,聽到屋外傳來敲門聲,咬著牙道:「虧你還是名士,可真是不要臉。」
謝懷安笑道:「多謝太子妃誇獎。」
這一聲『太子妃』喚的重了些,像是在威脅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