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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拋石子的人顯然內力深厚,已是能與她父親永安侯相提並論,且不相上下。
但如果拋石子的人不是太子,那還能是誰?
顧休休一整個糾結住了。
難不成,就像是彈幕說的,vr閱讀鏡內測時卡出了什麼bug,不光讓她看到了讀者的彈幕,還順帶給她冷卻出一個能在危險時刻憑空拋石子的被動技能?
她沒能糾結太久,身後冷不丁冒出一道雄厚的男聲,嚇得她如同受驚的貓,險些蹦起三尺來。
「豆兒,你杵在這裡做什麼?」
豆兒是顧休休的閨名,起得似乎有些潦草,但相比起她長姐宸妃的閨名花兒,又或者她兄長幼時的乳名狗兒,她覺得自己的閨名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永安侯看見她只穿了羅襪,不禁皺起眉,視線向上,定格在她手裡攥著的湯碗上:「你又把湯藥給倒了?」
這個『又』字用得十分巧妙,顯然顧休休已經是慣犯了。但他的語氣倒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只是看見朱玉拿著蜜餞從小廚房出來,吩咐朱玉再去盛一碗。
「廚房裡……還有?」顧休休震驚了。
「當然。」永安侯眉毛抖了抖,略顯得意地揚唇笑著:「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瞧瞧那幾個牆角被你潑的,狗聞見那味兒都搖頭。」
他總是這樣神采飛揚的,除了在老夫人面前的時候。
顧休休心死如灰,看著朱玉端來的湯藥,喉嚨和腸胃一起冒酸水:「爹,你是專門過來折磨我的?」
「那倒不是。」永安侯盯著她將湯藥一口悶下,遞上朱玉備好的蜜餞和漱口水:「你跟爹說說,你和太子咋回事?」
她哭喪著臉,精緻美麗的五官都皺到了一起,舌苔和喉嚨里蔓延著中草藥特有的澀意。
顧休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天底下的草藥,煮起來都一個苦味?
她漱了漱口,嘴裡含上蜜餞,口齒有些含糊:「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永安侯被氣笑了:「又是跟哪個王八犢子學的糙話,讓老子知道,先賞他五十軍棍!」
她一邊嚼著蜜餞,一邊默默想:爹啊,你說還能是跟誰學的。
「太子不錯,可惜身子骨不太好,聽你姐姐花兒說,他前幾日夜裡還在嘔血,宮裡的御醫都被召去了東宮。」
永安侯摸了摸鬍子,分析道:「只怕是短命的徵兆,若是嫁過去就守寡,便委屈我女兒了。」
稀疏幾條彈幕從顧休休眼前飄過。
【真相了,永安侯是不是偷看劇本了】
【笑死,顧休休喝藥的樣子太真實了,勸君自重拆監控】
【我沒記錯的話,女鵝是不是要跟四皇子見面了?】
顧休休一眼掃過去彈幕,挑了挑眉:「爹,你就想說這個?」
「……」永安侯沉默了片刻,向來溫和的臉上難得出現些肅立:「爹希望你好好考慮這門婚事,四皇子請旨賜婚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你姐姐花兒嫁入皇宮,已是委屈她了。顧家的女郎生性不羈,爹做主不了花兒的姻緣,只盼著能為你覓得良人。」
「四皇子並非良配,至於太子殿下……望你思量清楚,他那身體撐不了幾年,如何與你攜手白頭,護你一生周全?」
永安侯抿了抿嘴:「豆兒,你莫要記恨你祖母。」
「她當年嫁給你祖父,是為續弦。續弦與原配雖都是嫡妻,續弦卻永遠矮原配一頭,你祖母本是名門貴女,只因一心仰慕你祖父,與家人鬧翻了嫁進顧家門。」
「入門沒多久,你祖父便戰死了。那時我尚且年幼,你祖母便一人抗下了整個顧家。待我成年後,皇帝想叫我子承父業,率兵去打仗,你祖母冒著殺頭之罪,抗旨不尊,只怕我如同你祖父般馬革裹屍。」
「但我年輕氣盛,沒有聽她的勸,不但自己偷偷跑出洛陽,領旨奔赴戰場,還帶上了你二伯父。」
「你祖母被氣得中了風,往後三年都沒再理會我與你二伯父。」他回憶起往事,笑容略顯苦澀:「以前我總覺得她不理解我們,總以為我能護得你二伯父周全……」
「其實是我不理解她。」
永安侯沒再繼續說下去,不知不覺中嗓音里就帶了些沙啞。
顧休休想起自己今日反駁老夫人,老夫人暴跳如雷的模樣,神色愣了愣。
難怪她父親在老夫人面前,總是一幅言聽計從的乖順模樣。
她總覺得老夫人太過嚴厲,太過刻板,卻不想老夫人年輕時也曾為愛付出一切,猶如烈火般熊熊燃燒過。
老夫人一個女子,無娘家可依靠,卻能在這父兄丈夫為天的北魏,保住顧家本族不被支系旁族的男人吞沒。
這是極其不易的事情,不知老夫人付出多少心血,才有如今的顧家。
她今日說的話便是再對,也不該如此莽撞,當眾往老夫人的傷口上撒鹽。
「我去給祖母賠禮下跪。」
永安侯揪住說走就走的顧休休:「你受了驚嚇,這幾日好好休養,我去便是了。與太子成親之事,你再想一想,若是決定了嫁他,我去想法子說服你祖母。」
「另外,你妹妹在你娘門前跪了一下午了,無論你娘如何勸都不起來,非要等你醒過來,方才暈倒了才被抬走。」
他皺了皺眉:「你娘不是在采葛坊定了一批布料,要不你明日同她一起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