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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休休見秋水不語,頓了頓,繼續道:「下次注意便是了。」
秋水神色微怔,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因為他沒有處置妥當那隻小松獅,顯然顧休休也因此受到了些遷怒。
若不然,青梧殿內怎麼只有顧休休一人,而元容卻不在這裡。
從方才進了青梧殿,秋水便察覺到顧休休悶悶不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大抵是剛剛回來的路上兩人發生了爭吵,或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
明明她此時的心情比他更低落,可在察覺到他神色異常後,她還是第一時間出言安慰了他。
秋水似是想說些什麼,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微微翕動。末了,卻什麼都沒能說出口,只是跪了下去:「是屬下失職,屬下該死。」
顧休休看著他跪在地上時挺拔的腰板,嘆了口氣,伸手去扶:「莫要再說這種話了,人無完人,誰都會有一時馬虎,做錯事的時候,重要的是知錯就改,下次謹慎些便是了……」
她的手剛落在他手臂下,便感覺到他身體的繃緊,仿佛渾身的肌肉都變得僵硬起來,是一種隔著衣物都能察覺到的不自然。
顧休休動作頓了一下,挑起眉來:「秋水,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秋水垂下的睫毛一顫,俯首道:「屬下不敢。」
她看向他,似是打量,似是審視,不知看了多久,緩緩撤回手來:「快起來罷。」
明明秋水沒有跪太久,可他起身時,足下卻一個趔趄,扶著身旁的桌子才穩住身形,站了起來。
顧休休問:「你身體不適?」
秋水答道:「許是染了風寒,四肢有些無力。」
「剛好東宮內有御醫輪班值守,我給你叫個御醫。」
說著,她正準備讓朱玉拿著手牌,將候在東宮裡為元容診治的御醫請來,卻聽見秋水道:「多謝娘娘好意,不過是風寒而已,到藥鋪子抓兩副藥喝一喝便是了,屬下身子強健,不妨事的。」
見秋水不願意興師動眾,顧休休便也沒有強迫,只是叮囑:「風寒可不是小病,這兩日你若是身體不適,便先回去歇著,待修養好了再回到青梧殿伺候。」
秋水低低應了一聲:「是。」
待秋水退下後,顧休休看著殿外漸黑的天色,問道:「朱玉,你讓後廚提前準備晚膳,順帶去東宮外問一問侍從,看他回來了沒有。」
朱玉得了命,先去了趟後廚,又按照吩咐,詢問了東宮侍從。
她很快就小跑著回了青梧殿,沒等到喘勻了氣,顧休休已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他回來了嗎?」
朱玉搖頭:「侍從說,殿下方才命人來傳過信,道是今晚不回來住了,讓娘娘早些用完膳就寢。」
顧休休垂下頭去,緊繃的身體微微松垮下來,眸中難掩失落。
早知她便不該問,將他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疤又揭開了一遍,他大抵是不想再見到她了。
「娘娘,要不要傳膳……」朱玉見她神色懨懨,小心翼翼道:「明日便是太后誕辰了,或許殿下在忙誕辰的事情。」
說是這樣說,可就連朱玉心裡都清楚,太后誕辰一手交由皇后置辦,根本無需元容插手。
分明是兩人之間鬧了彆扭。
顧休休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直到夕陽落下,她疾步走到榻前,像條鹹魚般攤平在床榻上,將腦袋捂進了被褥里,悶聲道:「不吃了,讓他們不要做了。」
「娘娘,不用膳怎麼行……」朱玉想要勸慰,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遲疑了片刻,道:「娘娘若是想見殿下,也不是沒有法子。」
已是毫無動靜的顧休休,聽見這話,倏忽翻了個身:「什麼法子?」
朱玉彎下腰去,俯首在她耳邊輕輕吐出兩個字來,聽得顧休休眼睛一下就瞪圓了:「誰教你的?」
朱玉有些不好意思道:「劉廷尉……他說若是娘娘與殿下吵架了,用這招准管用。」
「……」顧休休沉默了一下,眼角瞥向窗外,看著那漆黑下來的天色,妥協道:「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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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潮濕的詔獄中,時不時竄過一隻灰毛老鼠,四處沉浮著腥臭腐朽的氣息,燭火昏暗,一片死氣沉沉。
元容坐在劉廷尉的位置上,身子微微後仰,手掌相扣,抵在膝頭上。聽著一旁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他面上毫無情緒,甚至還有些走神。
獄卒放下燒紅的鐵烙,小心翼翼走了過來:「廷尉大人,那世子嘴硬,咬死了不招……」
詔獄中關押的罪犯,大多是罪大惡極,又或者是皇帝親自下旨關押的囚犯。
偏這位囚犯身份特殊,乃是皇帝同父異母的弟弟,靖親王的嫡長子。
這靖親王世子不過弱冠之年,卻在封地之內為非作歹,平日多有逼良為娼,欺壓百姓的劣行,皆被靖親王以權壓下。
而這一次,靖親王世子來洛陽給太后賀誕,服食過量寒食散,以至於出現幻象,在洛陽城當眾搶占有夫之婦,將其婦人擄走,褻玩致死,婦人身旁的幼孺則被活活踏死在馬下。
此事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饒是靖親王也再難壓下民憤,傳到了皇帝耳朵里,當即便命人將其押進了詔獄。
皇帝不願得罪靖親王,又怕處理不當,失了民心,便當起了甩手掌柜,將這個麻煩扔給了劉廷尉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