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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眾露出印在腿上的黑蟒時的痛苦是真的,他跪在地上,明知西燕君主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卻還是將微小的希望寄託於西燕君主身上時的屈辱也是真的。
或許元容是在她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時,看到她踢過來的石子,才認出了她的身份。又或許他從始至終都沒認出她來,所以才會在津渡墜下蛇窟的那一瞬,忘乎所有,竭盡全力躍向蛇窟。
顧月猶豫著,輕聲道:「原本前幾日就該告訴你,但太子見到我後,讓我隱瞞下此事……」
她心裡明白,元容是怕顧休休知道後自責內疚,總之不管是自願配合,還是被迫為之,不管是為了救顧休休,還是救驃騎將軍,元容都會選擇低頭、折骨。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了,再去為一些挽回不了的事情煎熬痛苦,也沒有什麼意義,不過是徒增煩惱。
原本顧月答應了元容,不準備告訴顧休休了,可方才看到顧休休那副搖擺不定,飽受折磨的樣子,她思慮再三,還是說了出來。
「豆兒,阿姐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太子待你的心意。」
顧月感覺到顧休休低落的情緒,微微攏手,握緊了她的手:「假若中了萬疆蠱的人是你,你會為了生存,便選擇拋下心愛之人,與一個陌生的郎君成婚生子嗎?」
「豆兒,倘若你不會,你又怎能替他做主,去決定他的人生呢?」
顧月的嗓音很輕,溫聲細語,像是拂過柳枝的三月春風,溫潤和煦,明明沒有什麼重量,卻字字千金重般,砸進了顧休休的心裡。
是了,顧休休愛他,所以就算他去了苗疆,娶了神女,與之成婚生子,就算她內心無比煎熬,無比焦慮。
只要他能活下來,不論捨棄什麼,一切都值得。
可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只單單因為她想要讓他活著,就不管他的想法,不管他的感受,去替他的人生做決定。
顧休休不是元容,所以她的糾結和左右為難都是自尋煩惱,真正能為他的人生做選擇的人,只有元容自己。
津渡方才想要告訴她的,也正是顧月所言的那般,元容已經做出了決定,而顧休休需要做的,僅僅是要尊重他這樣簡單。
「時辰不早了,太子也該醒來了。」見顧休休從牛角尖里鑽了出來,津渡挑了挑唇,翻了個身,伸手將顧月撈了回來:「花兒,我傷口又開始疼了……」
他的動作很是自然,手臂攬在她腰上,往回一拉,便將她拉進了懷裡。她近來消瘦了不少,原本就纖弱,如今四處奔波勞累,身上更是沒什麼肉了,撞在懷裡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脊骨。
雖然這幾日,津渡時常會做一些親近曖昧的舉動,但那都是沒人的時候。現在顧休休還在馬車裡,她渾身都不自在,想要推開他,卻又怕他誤會自己嫌棄他,臉色憋得赧紅:「津渡,豆兒還在,你快鬆開我……」
顧月的嗓音又細又輕,特別是從齒間輕輕喚出『津渡』二字時,那害羞帶怯的聲線都能將人的骨頭喊酥了。
顧休休識趣地馬車的車簾,一邊瞥了一眼厚顏無恥的津渡,嘟囔著:「怎麼沒疼死你……」一邊彎著腰從前室躍了下去。
他們一行人共有四輛馬車,津渡和顧月一輛,她和元容一輛,顧懷瑜父子一輛,而謝懷安則是自己一個人乘著一輛。
至於之前謝懷安帶過去的寶貝和隨從們,專有幾輛馬車拉著,沒有跟他們一起走。
顧休休剛一下去,正準備爬上自己的馬車,卻在馬車旁看到了謝懷安。
她挑起眉來:「謝太常有事找我?」
謝懷安今日換上了寬袍大袖,青衣松松垮垮,俊美的臉上含著笑:「想好了嗎,到了前面的城池,若是要去苗疆,可就要分開走了。」
「看起來,謝太常很關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顧休休說得客氣,可謝懷安就差把不安好心寫在了臉上,語氣雖平平淡淡,卻不難聽出一兩分譏誚之意。
她看著他,問:「謝太常是不是該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跟我來西燕?」
「你看不出來嗎?」謝懷安勾起唇角,眉眼中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我喜歡你。」
顧休休聽到這個答覆,似乎並不訝異,卻也沒什麼其他的反應,她學著他的口氣,輕鬆道:「你看不出來嗎?」
「我不喜歡你,謝太常。」
謝懷安聽到這話,也不氣惱,挑了挑眉:「喜歡和好感可以培養,你一開始不是也不喜歡太子,如今卻願意為他捨棄一切。」
顧休休道:「這不一樣。」
謝懷安笑了一聲:「有什麼不一樣?」
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他以為她是語塞了,頓時笑意更濃:「如今太子只有兩條路,一是去苗疆,娶神女,解開萬疆蠱。二是跟你回北魏,命不久矣,壽之將盡,你陪他度過最後的時日,而後看著他病逝。」
「不管是哪一條路,你們都再無可能。只要你願意,我會為你向太子求一封和離書,待他離開後,我便迎娶你入謝府為……」
他還沒能將那個『妻』字說出口,便被顧休休打斷:「謝懷安,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嫁給你?」
謝懷安聽著她微微拔高的音調,看著她:「你是覺得我比不了太子嗎?」
顧休休緩緩呼出一口氣,平靜道:「無需比較,他在我心裡,就是最好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