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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聽四皇子說你很聰明,沒想到卻是真的……」大當家走近了她,俯下身子,指尖輕輕滑落她的臉頰,勾起一縷髮絲,嗅了兩下:「你該是一早就猜到了,是誰要你的性命了?」
他陶醉似的,發出一聲嘆息:「我本想多留鐵牛半天,誰知道他跑到我院子裡來,翻出了我藏好的一千金……」
「是你告訴他的吧?鐵牛可沒有這麼好的頭腦。」
顧休休向後退了退,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他的身上有一種汗臭味,混著似是旱菸的氣息,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許是捕捉到了她眸中的牴觸,大當家臉上的笑容一僵,冷哼一聲,拽著她的手腕,將她往屋子裡拖過去。
「賤人!你以為自己有多高貴?」他動作粗暴,說話時後槽牙都在用盡,顯得嗓音更加尖利。
大當家踹開了門,將她拖了進去,一隻腳剛踏進去,便已是迫不及待地抬手解著腰帶,俯身而下,朝著她身上壓去。
他趴了過來,另一隻手按在她的腰間,撕扯著襟帶,口中含糊不清發著低吟。
幾乎是下一瞬,他悶哼了一聲,動作停頓住,喉間似乎是發出低低的咕嚕聲,怔怔地抬手朝著冰涼的頸間摸去。
顧休休皙白的小手,此刻正貼在他的頸側,隨著她掌心微微用力,那刺入他頸間的柳葉刀,也緩緩向里進了一寸。
她美麗的雙眸冷冰冰的,看不出太多情緒來,只是讓大當家渾身泛起寒意。
她沒有鬆手,死死地抵住那一柄柳葉刀,似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直至完全沒入血肉,在大當家驚恐的神色中,倏忽向外拔出柳葉刀。
血似是噴泉,不斷向外涌著,從頸間那道細長的傷口中迸濺了一地。
他無力地癱倒在她身上,那殷紅的血向外流淌著,她清晰地聽到自己錯亂有力的心跳聲,還有呲呲的噴血聲,濺到了她臉上,頸上,雙手上。
顧休休再也沒有力氣推開他了。
她浸在鮮血中的雙手止不住顫著,忘卻了呼吸,空氣中都沉澱著腥臭的血味,混著他身上的汗臭,讓人胃裡翻滾,胃酸瞬間從喉間向上涌了出來。
雙耳嗡嗡作響,她癱軟在地上,蜷縮起身體。
胸口驟然起伏,緩緩移動著僵硬著的腦袋,大腦似乎停止了運作,只有麻木和恐懼,並著一種無力感從四肢向內蔓延。
「豆兒……」
聞聲,她慢慢地偏過了頭。
看見晦暗不明的屋子裡,落入一束光。
門外立著的太子殿下逆光而來,他原是一道漆黑的影,而後離她越來越近。
她眼角落下一行淚水,嗓音沙啞:「元容……?」
他的眉眼有了形狀,似是沒有看到一地血跡,蒼白的手掌握住了她顫抖的手,嗓音輕柔又溫和:「是我。」
第37章 三十七條彈幕
顧休休不知道他是何時移開了壓在她身上的大當家, 那屍體似乎還滾熱著,流淌出的血液粘稠又殷紅,燙得灼人。
在行宮中被鐵牛掐住脖子的時候,她沒有掉一滴眼淚。被刀刃抵住臉頰, 將要毀容的那一刻, 她沒有哭。
就連她被大當家撲倒壓住, 將那柄柳葉刀沒入他頸間,被他的血迸濺了一臉, 看著他如同被割斷喉嚨,撲棱著翅膀垂死掙扎的雞一般抽搐時, 亦是沒有落淚。
可自從看到了元容,顧休休就止不住了淚水, 大顆大顆的淚珠, 匯成一行清淚, 從眼角落下去,沿著臉頰流淌而過, 沾染成了血色。
「豆兒, 沒事了……」元容將她從血泊中拉出來,蒼白沒有血色的大掌覆上她的臉龐, 有些冰冷的掌心貼著她的臉頰, 輕輕拂落淚水與迸濺上的鮮血。
「我,我殺人了……」
顧休休努力睜大眼睛, 試圖從朦朧的霧水中看清他的臉,她染血的手慢慢顫著, 抽噎著,一頭撞進了他懷裡,死死抓著他的衣角, 似是絕望又崩潰地放聲哭了出來。
她連雞都沒殺過,可她剛剛卻殺了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難以冷靜下來,渾身癱軟無力,卻用雙臂緊緊叩著他,身上的血跡沾染上了他的白狐裘,他也毫不在意。
元容抬手,輕緩地,一下一下,慢慢拍著她弓起緊繃著的身子,沒有溫度的手掌落在她抖如糠篩的後背上,低聲道:「不是你殺了他,是他自己撞在了刀上……」
「你是在保護自己,你做得很對。」
元容似是在循序漸進地引導她,他微微垂首,貼在她的右耳邊,嗓音溫和又有力,像是被賦予了什麼魔力,能讓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他的話。
她抽泣著,緩緩抬起頭,淚眼迷濛看著他,身子跟著一顫一顫:「我……我是在……保護自己?」
元容輕輕頷首,握住她有些發冷的手:「不但是保護自己,豆兒還為民除害了。」
「他是無惡不作的山匪,不知曾殺過多少無辜的人,又傷害過多少年青女郎……如今他死了,以後就不會再有人被傷害了,這樣想一想,豆兒是不是救了多少人?」
明明他的手掌也沒有多少溫度,可就是給顧休休冰冷的掌心中,注入了一絲淡淡的溫暖。
顧休休崩潰的情緒漸漸被安撫下來,她不再放聲大哭,胸口起伏越來越平穩,哭聲已是慢慢止住了,只是身體四肢仍舊無力,軟綿綿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