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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有鯉望著水中一圈圈泛起的漣漪, 彆扭地一轉身,提著桶離去。
看著那愈來愈遠的背影, 蘇予川剛想跟上, 就又想起寧有鯉前些日子讓他藏好的話語, 便遲疑地遊了幾個來回,最終決定老老實實呆在水底。
已經惹她煩心,不能再惹她生氣。
……
寧有鯉緩緩走著,其間不停打量著積了雪的石縫和樹梢——她其實是在漫無目的地走,煩惱的時候,連山路上的一顆小石子都煞是好看,仿佛只要盯著看一會兒,便能忘記其他事了。
在呆呆地欣賞了一會兒微風卷細雪後,她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許久未聽過的聲音。
「寧師妹。」
她回過頭,看見那熟悉的俊朗面容,「陸師兄?」
只是那張臉上不是慣例的笑容,而是一派嚴肅。
「你在這做什麼?」
「我……」寧有鯉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那木桶早已被她收了起來,眼下連個理由也找不到。
「罷了,不管你在這幹什麼,速速回去。」陸壬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說起近日嚴峻的情況,「峰主們發現峰內有魔氣流轉的痕跡,很危險,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都必須呆在住所,不要再隨意出門!」
「……嗯?」
「是各峰峰主商議之後的決策。」看寧有鯉有些呆呆的樣子,陸壬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寧師妹,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昨晚沒休息好。」寧有鯉暗道糟糕,揉了揉眼睛。
陸壬緩和了語氣,「那正好,你也可以趁此機會休息一下。」
寧有鯉點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在聽見剛才那通知的瞬間,她的第一反應竟是——幸好她沒把修為提到金丹期。
眼見陸壬要走,她忍不住叫住了他,「陸師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清勻宗內魔界人士她都叫得出名字,除了影追、印雪,那三隻鵝和一隻兔子也都老老實實待著,怎麼能突然暴露氣息?
「我也不知道更詳細的了。」陸壬搖了搖頭,「只知道幾位峰主記著那日王道人的話,待弟子下山以後仔細梳理了一番,果然發現了魔氣。」
「那些魔氣……在哪?」寧有鯉儘可能讓聲音保持穩定,卻還是泄露了一絲顫音。
「不清楚。」陸壬沒聽出寧有鯉的不安,皺著眉頭沉思,「傳聞清勻宗周圍都出現了魔氣,可我這種修為很難發覺,只能等著聽峰主傳信。」
聽見這話,寧有鯉反而定了心。
只要沒確定在靈雲池裡……
可是怎麼突然就有了魔氣?王道人那次尚且可以說是他感知靈敏,可現在又是什麼原因?
寧有鯉毫無頭緒。
「好了,快回去吧。」陸壬道,「靈雲峰離山門大陣穹頂的結界最近,其中第一池又尤其近,不適宜再去。你好生在雲居待著,近日別再亂走動了。」
寧有鯉注視著那菸灰色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了,才轉頭折返回去。
回去的路上,寧有鯉才發現靈雲峰整個山頭不知何時變得灰濛濛的,說不清是天氣導致,還是肉眼難辨的魔氣。
往日充滿生氣的山谷幽澗,此刻看猶如惡獸開口,滿是蕭索晦暗。
不安的預感剎那間湧上心頭,寧有鯉加快腳步,果然發現路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幾隻色彩灰暗的鳥快速在上空飛過。
仿佛要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了。
雲居她還不想回去,寧有鯉便隨意停留在了第五池,往池裡一看,水面一片深沉,沒有半點魚影。
但過年之前,還有不少剛孵化出的魚苗總是停在水面。
那些喜歡傻兮兮仰著頭的魚苗也躲起來了。
寧有鯉生怕這只是例外,又沿路下了第六池、第七池……都是如此,水面波瀾不驚,不見半點生氣。
「寧師妹。終於找到你了。」忽然,一個內門弟子緩緩落在她面前,「峰主想要見你,快跟我來吧。」
撲通。
心在這一刻沉入最底。
寧有鯉有些邁不開步子,勉強笑著,「謝峰主找我做什麼?」
那弟子倒是自然,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他說了,我便來找你。」
「……」
寧有鯉跟著這弟子一路來到謝靈雲住的居所,而對方只將她帶到居所外的石欄處,便不再往前。
「我只送你到這了,峰主就在裡面,你自己進去便是。」
寧有鯉轉過頭,看著那掩映在松木中的屋舍,只覺得孤寂,加上周圍覆蓋的一層白雪,更是顯得清冷。
不能慌亂。她對自己說。
寧有鯉定了定神,沿著青石小路走進院子,還未敲門,便聽見裡面傳來的話語聲。
「當日那王道人說……防患於未然才是。」
「沒有宗主授意,貿然調查,實屬不妥……」寧有鯉聽出來,這是謝峰主。
「你靈雲池出了問題,怎能再三掩飾?理應儘快查明才是……」
「莫要說了,我與謝峰主意見一致,不該貿然……」
「王道人當時在靈雲池說的,不少弟子都聽見了,那靈雲池的弟子……」
「我願以性命擔保,那弟子定不會做出這事……」
聽到這裡,寧有鯉再也按捺不住,輕輕扣了扣門,「峰主。」
裡面驟然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