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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小孩……
沒想到,童素當真被激勵了起來,之前還偶爾撒嬌偷個懶的她,這兩天都沒怎麼休息。白天一睜眼,夜晚睡覺前,寧有鯉都能看見她學習的身影。
托秦楚的福,童素的學習進度幾乎趕上了築基期的弟子,她本就聰穎,又身負家族傳予的深厚修為,舉一反三,融會貫通,不在話下。
照著這勁頭下去,說不定真能趕上?
……
又是一個工作日。
寧有鯉抱著一本講結界的書啃,一方面是掩護她近來學習的結界之術,另一方面是為了參考宗門內的結界術與老瘋子的那本有何不同。
童素不在的時候,她有充足的時間來學習這些新東西。
……不知不覺間,她好像也捲起來了。
突然,一股水流沖向沙灘,寧有鯉眼疾腳快地避開,避免了鞋被打濕的慘劇。
她嘆了口氣,放下書本,拿著一根極長又極粗韌的狗尾巴草來到岸邊,去逗浮起頭來的大魚。
不知怎麼,小紅最近很是粘人,不再像以前一樣老老實實呆著,而是經常跑到岸邊潑水,打擾她練習結界。
「小紅啊,你最近怎麼回事?總愛讓人陪著。」寧有鯉用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撓大魚的頭頂,「自己玩不好嗎?迷宮不好玩嗎?」
蘇予川面無表情地接受著寧有鯉的騷擾,在水裡一動也不動。
他無法回應這些問題,因為他根本不是愛讓人陪,而是總發現少女的結界符號畫錯。
結界之術,最求穩妥,一個文字不對,輕則結界崩塌,重則產生難以想像的破壞。
他只是……為了保護身下這個藏身的池子。
寧有鯉恰逢學累了,也就拿著狗尾巴草一直逗弄,可大魚呆得過分,任憑她怎麼逗也不反應,反而是小黑瞧見了,突然衝出來咬了一口,把狗尾草豁了一大塊。
這麼一比,大魚明顯安靜得不正常。
正當寧有鯉思考大魚究竟是餓了,病了,還是發.情了,一陣清風吹過,一抹白影落在她的身邊。
「宗主……?」寧有鯉稍稍遲疑了一下,看清來人是誰後,連忙扔掉手裡的草站起來。
鶴髮白須的老人笑呵呵地看著她,又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驚慌。
「我只是想來看看童素,近日,她在課業上很是用功。」
寧有鯉不知宗主是否有別的深意,只順著他道:「素素她聰明好學,一直想儘快學會更多的功法,不浪費自己的天資。」
「是啊。」宗主背著手,往岸邊走了幾步,目光卻是朝著遠方,「她如此懂事,卻是由家破人亡換來的,實乃不公。」
寧有鯉緘口不言。
接下來,她便聽宗主講述了當日發生的混亂情景。
「我到那時,正看見童家兩名長老傳童素修為,遠處則是我故友與他兒子的屍身。」
「童家兩名長老告訴我,他們各自給童素傳了三百年修為,加上故友傳的三百年,兒子傳的一百年,總共一千年。」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十三歲孩子的身體上,竟背負了千年的修為,而且還承受得住……」
「他們說,童廣臨死前留有遺言,求我收留童素,將她撫養成人,再放她下山,尋一名靠得住的男子結婚生子,平安度過一生。」
「說完這些,他們便力竭而亡。沒想到,他們是硬生生挨到我來,才甘願斷氣的……」
宗主的聲音有些許惆悵,眼中也浮現出一抹傷痛,轉瞬即逝。
他轉過頭來,眉目舒展,「可我掐指一算,童素與我宗有深厚福緣,不可能就此平凡一生。便也只能心中對故友抱歉,達成不了他的心愿了。」
寧有鯉默然,是了,任誰也沒童素與清勻宗有緣份。
但聽完這一番話,她自有一個疑問在心中,卻不知該不該問。
「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吧。」
寧有鯉一驚,抬頭就看見宗主笑眯眯地望著她,似是在鼓勵。
她不知這是碰巧還是占卜,但也不重要了,只管把那疑惑說出:「宗主善於占卜天意,故友遇見這種性命之災,是該早就知曉了吧?」
宗主點頭,「是啊。」
「既然如此,您為什麼不去救他?」寧有鯉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弟子的一個小小疑惑,太過冒犯,還望宗主莫要怪罪。」
「天道啊……」宗主仰望天際,語氣沉鬱,「多年之前,我也曾愛窺探天機,改寫親人朋友的命運,卻發現這終究只是杯水車薪,該來的終將會來,任憑我改得面目全非,也會換個樣子不經意發生。」
「所以,我後來很少再算人命了。天有天的道,一切順應它自己的道理,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結果。」
說到這,宗主長嘆一口氣,「做出這個決定時,我已經將故友的死局算了出來,拿不起也放不下,猶豫多年,最終還是忍不住告訴了他……卻沒想,他反過來笑著勸我坦然面對。」
「看來,放不下的,只有我一個人罷了。」
寧有鯉靜靜地聆聽,殊不知池中大魚聽得更加仔細。
清勻宗宗主,占天意窺天機第一人,連他都說命運不能改變……
蘇予川在腦海中將夢境裡的情景一一回憶,最終愈發堅定了「我死這些人也不能好活」的信念,沉入了池水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