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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說完,盛出一舀肉塊,劈頭蓋臉地向他砸來。
蘇予川被寧有鯉不符合預想的舉動弄懵了,甚至一時沒有避開,任憑几塊肉頂在了自己的頭上。
……他不想吃這個。
蘇予川盯著垂直下沉的肉塊,對比曾經看到的、聞到的濃郁溢香的肉,這種生鮮肉令他絲毫提不起興致。
難不成,她是有意的?
蘇予川抬眼,卻見少女湊近的臉龐——笑意盈盈,如剪秋水,眼底滿是期許。
或許……不是有意的。
蘇予川又移下目光,三寸見方的肉塊實打實的有分量,在水面等不了一會兒就會沉下去,消失在更晦暗的陰影之中。
縱然這樣,他還是不想吃。
蘇予川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就像他期待了已久的東西被旁人糊弄了一番呈上來,而這個「旁人」,還無法知會自己的意圖。
這要是在魔界,敢不顧他所想、妄自揣測他意思的魔修,早已屍骨具銷,魂飛魄散了。
怔神之中,蘇予川忽然感覺有溫熱的東西碰到了他的唇邊,仰頭一看,少女正捏著一粒鮮肉,試探地送到他嘴邊。
視線里,那白玉般的指尖泛著淡粉,光滑晶瑩的指甲亦是無比漂亮,一股淡淡的,類似花香的氣息闖入他的鼻間,混合著肉本身的鮮味,竟讓他不自覺地張開了嘴。
果然難吃。
嘗了幾塊後,蘇予川仍是惦記火烤製成的肉,便不再配合,扭身轉向一邊。
寧有鯉提著根本沒怎麼動的一桶肉,既是無奈又是憂慮,如果再這樣下去……大魚豈不是要瘦成幹了?
卻不料,十幾日過後,大魚不僅沒瘦成竿,反而比原先還要大了一截。
這天清晨,寧有鯉來到第一池,準備再嘗試一下給大魚餵飯,卻遠遠地發現竹床中的赤紅不再是能任意遊動的一條,而是又像最初小竹床那樣,勉強對角線拉直,或微卷著盤在裡面。
???逆向生長?
寧有鯉快步奔了過去,在徹底丈量清楚大魚的確比之前長了半尺後,露出些許疑惑的神情。
難道……不給飯吃才是對的?
而此時,蘇予川靜默地沉在水中,無心再管周邊的動靜。
他怔然感受著開始復甦的魔氣,原先死水一般的力量有了細微的波動,不再像無底深淵一樣無論怎麼調動都漏得一乾二淨;而緩慢回溯原本模樣的身體,也十足地證實著他遭到的天譴影響開始變小。
再過一段時間,總之不會太久,他大抵就能離開這個池子了。
蘇予川回想這段時日的情景,嘗試修煉誠然能使身體適應魔氣,但也不能否認少女餵他的靈物有些作用。
雖說那些東西的味道讓人食不下咽,可為了儘快回到傷前的狀態,不如還是繼續嘗試……
想到這裡,蘇予川忍著拋下尊嚴的不適感,主動張開了嘴,示意少女像以前那樣給他投食。
公園裡的大金魚見過沒?
長著大嘴,等著人把飼料往它嘴裡炫那種。
看著大魚不復以往的高貴冷艷,完全變成了公園愛寵的模樣,這番不正常的表現,讓寧有鯉對餵食這件事產生了些許遲疑。
不會把腦袋餵傻了吧?
寧有鯉放下木桶,上前檢查大魚的狀態。被強制掰開嘴的蘇予川掃了寧有鯉一眼,面無表情地望天。
就這麼檢查一番過後,寧有鯉發現沒有問題,剛想投餵大魚,餘光便瞥見一個青色的影子從遠處而來。即使已經很久沒見,她也能認得出對方是誰。
大師兄裴覺。
驚得她立馬把大魚從竹床甩進魚塘,小聲地說:「去!游遠一點。」
蘇予川被甩得發懵,落進深水才發覺自己舒展開了身體,卻也沒有游遠,靠近岸邊聆聽。
寧有鯉站起身來的同時,那道身影也落了下來,溫潤的青年一如既往露出柔和的笑意,氣息卻比從前更加飄渺,顯而易見地進階了。
「裴師兄。」
裴覺點了點頭,面含笑意地看了四下,「寧師妹管理有方,實在辛苦了。」
「裴師兄謬讚了。」寧有鯉只接話,不啟話題,就這麼硬生生等著。
曾經,她因為讚嘆了裴覺修為長進,被誇獎感知敏銳,聽了一炷香時間的修煉勸告,從那以後便努力藏拙了。
幾輪寒暄過後,裴覺終於進入正題。
「寧師妹數月前便踏入了築基中期,現今已經是後期了吧。」
寧有鯉笑:「裴師兄未免太高看我了,這幾個月靈雲池繁忙,顧不及修煉,一點長進也沒有呢。」
不妙,最後一句說的好像有點太高興了。
果然,裴覺像是看透她本質一樣,道:「寧師妹總是太過謙虛,這般平和的心態,是連我都難以匹及的。」
寧有鯉:「……」
仿佛感受到她的無奈,裴覺下一句便點明主旨,「宗門試煉將至,靈雲峰外門也要派出幾名弟子參與,不知寧師妹……」
「宗門試煉……我沒興趣!」寧有鯉生平極不喜歡比賽爭鬥,為了防止說得太快,她還加上理由:「我的修為還太低,實在上不了台面。」
「不。」裴覺搖了搖頭,「在同年的內門,以及所有外門弟子裡,你的修為境界都排在前列。」
世上沒有那麼多天才,庸庸碌碌才是眾生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