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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輸了一遍遍,又回刪。正在想著的時候,警察廳的玻璃門被推開了,風都鑽進來。
一名穿著大紅襖的中年女人快步走進來,因為胖,個子還高,看起來很是豪放,嗓門也大:「警察同志?」
「您是?」
女人身強體壯,看起來頗有要罵架的氣勢,可是一見到警察表情立馬老實了,雖然嗓門還是很大,態度還是很好的:「警察同志。你好你好,辛苦你們,我是剛剛打電話的陳葛歐的媽媽,那小子現在在哪?」
「你先登記一下。」
「好好好。登記登記。」女人躬著身寫著字,補充道,「哦對,那個陳其是我侄子,他也是我領走。」
「等下。」
被贖的兩人一前一後出來,陳葛歐鼻青臉腫地走在前面,看到女人嘴一扁:「媽。」
陳其垂著頭,跟在後面叫了聲小姑。
女人一巴掌拍在陳葛歐背上:「丟人。你這臉也是活該,我都聽說了,是你先挑事找人麻煩,你還連累浩子,你好意思麼你,你們打誰了?媽帶你上人家裡給人道歉。」
「他媽媽還挺好的。」齊倦跟郁月生說了句。
「嗯。」
女人的巴掌又悶又響,陳其還在拉架,被空調風吹散的白紙都飛出來,現場一片混亂。
「我不去。」陳葛歐掙扎著,衣領都被他媽扯歪了,目光忽然瞥到旁邊,手一指嚷道,「道個屁歉。就他倆,他們倆同性戀,噁心死人了。」
他一嗓子吼得大聲,警察廳里的幾個人都微微愣住,機械地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齊倦本來還在做吃瓜群眾,莫名地跟一屋子人對視了一眼。
「我……喝口水……」齊倦假裝淡定地端起手邊的紙杯喝了一口。
你們繼續吧……
指腹將杯身攥緊,腦袋也低垂下來,馬丁靴的後跟緊挨著瓷磚縫,慢慢蹭著。
隨便吧。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生活里的突然變故,從來都是不打招呼,我又不是被偏愛的那個。
不被理解的時候,那些絞進腦仁里的腌臢詞彙,從來都是說者輕鬆。
空氣似乎凝固了半分鐘。玻璃門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都清晰起來。
警察廳里,空調的熱風在吹著桌上的資料頁,帶著紙張翻動的窸窣輕響。誰的杯子傾了,歪倒在桌子邊緣,流出熱水。
陳葛歐他媽拎著陳葛歐耳朵,掄起巴掌往他身上抽:「人家怎麼了關你什麼事,就你事多是吧?還說髒話,活得不耐煩了。」
「哎喲。」陳葛歐疼得齜牙咧嘴,眼鏡腿都被扯歪了。
杯子被扶起放回了桌上,牆壁上的鐘擺又繼續滴滴答答走動起來。陳葛歐在那一嗓子一嗓子嚎哭,有兩位看不下去的走過去勸說。
旁邊的某位女警小姐姐蹲下身來,在齊倦身邊道:「真的嗎?」
「……」齊倦不自在地垂著小腦袋,不去看她,「是他說的那樣。」
想了想,他鼓足勇氣,抬起頭喑啞道,「但是只是我在追著人跑,他還沒有同意。」
周圍還是十分吵嚷,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女警,眸里甚至帶著些敵意。神經繃得緊緊的,指尖毫無血色,幾乎下一秒就要拉著老師跑出去。
「是在一起的。」郁月生打斷他。
女警小姐姐淡淡笑起來,溫柔道:「我剛剛就想問了。你們看起來挺般配的,能在一起就挺好的,加油啊。」
像是驚蟄時節降雪很小,來不及落地就已經融化,荒蕪里綻開新生的嫩芽。
「……」齊倦微微詫異,手扶著板凳,甚至後躲了毫釐,好半晌才抿抿唇,神遊似的「嗯」了一聲。
女警小姐姐說:「沒什麼的。不用太在意世俗和偏見。自己過得舒服就好。」
「謝謝。」這句是郁月生說的。
陳葛歐媽媽走過來,不好意思道:「老師,還有齊倦同學。對不起。我會回去好好管教他。以前我們家長不在身邊,這小子都給他爺爺奶奶慣壞了。」
女人覺得愧疚,繼續道:「這麼晚了,也不知道你們晚飯吃沒吃,我請你們吃個飯吧,代陳葛歐、陳其給你們道個歉。」
齊倦想了想:「不用了。我媽媽還在等著我們。」
女人說:「你們從哪邊過來,我送你們回去。」
齊倦搖搖頭:「也不用。就這樣吧。」
回去的路上路燈昏黃,從開著空調的警察廳裡面出來還是挺冷的。
先前的女警小姐姐給他們找了把傘先用著,說等天晴了,路過警廳門口的時候再還回去就好。
郁月生想起來陳葛歐的鬼畜視頻,問齊倦:「視頻發了嗎?」
「被他媽媽打岔打掉了。」
「那還發嗎?」郁月生問。
齊倦轉了轉手裡的雨傘,路燈的橙光透進來,傘面都染著暖色。
他仰頭看了看,收回視線,淡笑:「懶得發了,讓他滾吧。」
這話說得糙,但是郁月生知道崽崽心裡其實還是很善良。
是齊倦放過了陳葛歐。
路邊的車輛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燈河投落而來。那時他的臉忽明忽暗,眸子裡卻盛著柔和的碎星。
第64章 牙印
兩人重新排隊買了熱飲,幸好是晚了,買奶茶的人也不算多。熱乎乎的果茶捧在手裡時,濕漉漉的晚夜都柔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