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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加。死也不加。」
「齊倦。」
「你壓著我了。我胃痛得要死了。」齊倦仰仰頭,一臉痛苦掙扎的樣子。他半闔著眼睛,眼尾都因為高燒脫水而發紅,裝可憐道:「手也痛,胳膊也痛,哪裡都痛。我快散架了,老師……」
就像是只小倉鼠,被抓住了就會可憐巴巴把嘴巴里的食物都翻出來,好像是在說我把我的糧食都給你,你能不能放過我?
求饒方式不同,但是看起來都挺惹人心疼。
郁月生趕緊爬起身來,檢查他:「剛才為什麼不打針?我扶你起來。」
齊倦將被抓著的手猛然抽走,用舌尖頂了頂腮後安靜下來:「現在這樣算是什麼意思?還有剛才那個接吻?一邊嫌我煩想要把我關起來,一邊又怕我不理你了。」他歪歪頭說,「想吊著我啊?」
郁月生捂著他的頭髮吻他:「我也在擔心你,我怕得要死。那時候是我家裡出事了。」
看著郁月生一本正經的樣子,齊倦也不敢鬧了,捂著胃靜靜盯著他:「什麼意思?」
郁月生站起身,翻了翻床頭的柜子。
「我媽她高血壓犯病了,暈倒了。」郁月生似乎很難以啟齒,找著止痛針,拆了一隻給虛弱中的齊倦打上。
可能是齊倦皮膚太薄,細針鋒利的輪廓都在手肘內側被勾勒出來。
郁月生垂著眼睫,將鎮痛藥水推了進去,又說:「我是在去少管所的路上收到的消息。」
「……」齊倦在努力回想自己那時候在幹嘛。
「兩頭對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忍著,想等你趕緊解決了我們就走。我甚至連讓你一個人去打車都不放心,還特別不孝地想著要不要把你送回醫院再離開。」郁月生將針頭抽走,盯著密麻的牙印,說著說著情緒激動起來,將空掉的藥盒攥起來甩在垃圾桶里,踢走,「可是你呢?你那時候跟池隱打起來了,氣息奄奄栽在我身上,還動手去扯自己的傷口。我自己心力交瘁還要看著你惹事。我是真的生氣,恨你不爭氣。」
齊倦喃喃道:「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因為,——那時候我想,不如就這樣算了吧。我說吃不吃藥隨便你,還有你出事了我不會獨活的時候,都是真的在那樣想。」郁月生深呼吸了一口,說,「想著你要是想死就去死好了,我根本拿你沒辦法。我要回家好好照顧我的家人了,大不了你要是挺不過去了我就再陪你一起……」
「別說這些了。」齊倦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說到底自己的敏感和極端也是在無形中逼著他。家人和愛人兩把利刃同時壓在身上的滋味肯定很不好受。
將袖子翻下來後,齊倦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抱抱他溫柔道:「阿姨她現在沒事吧?」
「沒什麼事。」郁月生說,「沒好好吃藥才犯了病,輸了液就醒過來了,我也是見她好了我才走的。」
「嗯。」
「沒想到,她還是去你那醫院鬧了一趟。」
齊倦說:「沒事就好。」
想了想,郁月生還是沉默地扯過紙巾,在齊倦的胳膊上繞了幾道。
雖然針眼看起來很小,但畢竟剛才半截針頭都直直戳下去了,四周都青腫起來。
「別天天裝著小刀了。」郁月生看了看他,有些疲憊道,「我沒有想著不要你。你要是覺得累就算了,不想化療我們就不做了吧。但是你要聽話一點,養胃的藥還是要吃,到了飯點要好好喝米粥,不可以自殘。」
獄警會從齊倦身上搜到美工刀他是怎麼也沒想到的,如果說是用來防身他肯定不信。
「老師……」齊倦欲言又止。
郁月生揉揉他的頭髮,繼續說:「還有,你是更想去哪裡玩?是之前說的南京游?還是你說的想去看北方的雪,你做的那些旅遊攻略還在嗎?」
「都在。」齊倦撲在他懷裡,眼睛發著酸,「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姑姑?就說是你媽媽生病了,我特麼還不懂事、特混帳地去煩你你才走的。她就不會怪你了。」
郁月生說:「你知道就夠了。只是怕你會多想。」
齊倦點點頭,抱得更緊了一些。
想來很多時候,郁月生都是什麼都不會告訴自己。
許久之前郁月生頂著烈日,將自己從食堂背到校醫院那回,把美名留給了食堂大叔;
某日午後,讓班長給自己送麵包和胃藥那會,也說是老袁給的;
還有剛才給自己扎止痛針的時候,手又穩又熟練,私底下肯定沒少在手臂上練習,說不定他的手臂上也帶著密密麻麻的針眼。
其實這個人,會細心到將藥板的邊角剪得圓圓的,甚至連醫院裡的柜子角都被他用塑膜包了起來。
齊倦想起來,其實郁月生也送過自己東西,這一世騙他說自己過生日,收到的禮物是蛋糕,看起來這還算是正常操作吧。
但其實上一世的「生日」禮物是電蚊拍,可能是那會,齊倦於幾天前剛發了個朋友圈:十月都快過完了,怎麼還有蚊子偷襲我?合著是在沖業績?T T.
就是當時沒吃火鍋也沒遇見左子明跟他媽媽,不像這一世玩過頭了。不過想起來他還是覺得很好笑,以至於現在都不怎麼敢亂發朋友圈了。
齊倦扯扯笑:「親一下。」
郁月生沒懂他的笑點,拍著手上的灰:「膩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