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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齊倦垂頭喪氣地抱著自己的小碗慢吞吞啜著。他吃得慢,說吃之前渾身是勁,真的拿到碗了又跟品毒藥似的,喝粥都喝出一種粒粒品嘗的感覺。
電視被他調了台在放電影,也沒什麼新片子,都是一些經典的老片來回播放。
崽崽的眼睛裡倒映著屏幕的藍光,吃著吃著他嫌不好坐,乾脆直接從沙發上滑下來,蹲在茶几前面,一隻手還要撐著臉,邊看電視邊吃。
郁月生就顯得很慢條斯理,微微傾著身坐在沙發上,認真地刷著手機里的英語時報。
「給我吃口你的。」齊倦小手扒在桌子邊,看向他。
「?」
郁月生故意不吭聲,抬手將碗朝旁邊一推。
「啊啊啊你幹嘛。」齊倦的筷子插了空,抓著郁月生的胳膊就去搶他碗裡的菜,嚷嚷著,「給我吃一口土豆絲,老師,老師,郁月生!」
這時候又開始直呼大名起來。
崽崽機靈得很,郁月生將碗舉高了,他就扒著郁月生的脖子將他的胳膊拽下來。
拽下來了又覺得沒意思,故意說:「哼,不給我吃就算了。」
郁月生:「是嗎?」
等郁月生規規矩矩把碗在茶几上放好,夾著飯菜準備吃。
齊倦又傾過身,抓著他的手腕,伸頭將他筷子裡的菜一口叼了去,心滿意足地嚼著:「還是老師的好吃點,我後悔了,我就應該點兩份煲仔飯。」
郁月生抬手就彈了一下他的腦瓜。
後者縮了一下頭,結果不小心把手按在了塑膠袋子上。
「我……」齊倦委屈兮兮地看著郁月生,指著手上粘的油,「你弄的,給你個機會,舔乾淨。」
郁月生不吃他那一套,翻翻茶几上的餐巾紙盒子,裡面倒是空了。
郁月生問:「你家紙呢?」
「沒了嗎?我房間裡應該有。」齊倦將小腦袋側搭著桌子,蜷著爪子像是在等著它風乾,「我等你。」
他現在體質很差,本就在發燒,渾身都酸痛,坐在哪裡都喜歡挨著身邊的東西靠著。
郁月生:「……」
自家崽崽愈來愈懶怎麼辦?
「等著。」郁月生不咸不淡地丟下一句,起身往齊倦的房間裡走去。
其實他還是蠻好奇的,齊倦會是在什麼樣的環境裡長大的呢?
九月份,初到齊倦家來的時候,他也只是坐在沙發上同姑姑閒聊,遠遠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木門,現在那門倒是為他敞開了。
手握著把手,緩緩推開——
房間裡面,窗簾拉得緊緊的,顯得冷清沉悶。牆壁上貼著幾張大的海報,畫著他也不認識的卡通動漫角色。
迎面的書桌上,擺著斜斜地插著幾支水性筆的筆筒。桌子側面收納著些雜物,是堆積的箱子和一打疊起來的餐巾紙。
郁月生伸手拿了一包紙巾。
——看起來很熟悉,他總感覺自己好像來過齊倦的房間。
——是在什麼時候?
郁月生回過身時,目光稍稍一瞥,注意到了齊倦的床。
床頭還放著幾隻玩偶,郁月生的嘴角淡淡彎起來。某位黏人精崽崽一個人睡覺的時候,肯定也要抱著玩偶睡,還放這麼多。
其中有一隻看起來很是熟悉。
通體藍色的玩偶,大大的耳朵垂搭下來,它好像是叫史迪仔。那是齊倦「生日」的時候,他們一起去吃火鍋,齊倦轉轉盤抽獎中的。
他伸手拿起來看看,拍了拍史迪仔的小腦袋,就當是拍了齊倦的頭,叫他懶。
骨節勁瘦的手一巴掌打下去時,史·齊倦·迪仔的眼睛都被壓扁了,彎成兩條微眯的弧線,小粉舌頭也吐出來,像顆垂掛下來的小草莓。
腦補了一句可愛的「略T^T。」
啊,可惜,如果左邊眼睛下面再點顆淚痣,可能更像齊倦一點。
準備放回去時,郁月生臉上的淡笑斂了幾分。他伸手拿起原先放在玩偶底下的、壓著的東西。
是幾板空掉的止痛藥。
藥板子被攥成了團,鋒利的塑膜板兩側還帶了點乾枯發黑的血。
郁月生垂著眼睫,盯著那幾處血跡。
——透過空掉的藥板、孤零零的單人床,他仿佛看見了薄被皺巴巴地散開,有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蜷在被窩裡。
——那個男孩子的臉色差得像顆小白棗,頭髮黑黑地垂下來,眼神卻有些空洞。他手抖著摳了好幾顆藥胡亂塞進嘴巴,甚至有幾顆圓圓的藥,被他不慎掉在地上,像是彈珠一樣噼噼啪啪滾遠。
——男孩子來不及顧上,只是埋著頭,將自己蜷成一尾蝦的姿勢,無聲息地將手裡的藥板攥得更緊。塑膜板像刀子一樣割進了他的手心,被攥成一滴滴掉落的血色,特別的刺眼和燙人。
郁月生垂落著眼睫,他好心疼,那個曾經獨守著冷冰冰的空屋,挨著難受、濫吃止痛藥的齊倦。
他決定把縮掉的史迪仔的小腦袋捏好。
「老師,好了沒?」齊倦在屋外喊了一聲。
話音落的時候,郁月生從房間裡走出來。他將餐巾紙放在茶几上,抽了幾張塞給齊倦:「給你。」
齊倦邊擦著手,就拿著手機點開:「剛剛誰給我發信息了,一手油我都還沒來得及看。」
郁月生「嗯」了一聲,拿起筷子繼續吃著碗裡的飯,表面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淡漠模樣,腦子裡卻在神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