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少年的眸子裡似是盛過水光,眼尾染著些淡淡的薄紅,頗尖的下頷彰顯著少年人特有的鋒芒。
明明疼得不成人形,還要扯出一抹狎昵笑容,牙底尖尖的像是小白瓷燈照過似的,女生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也漏了兩拍。
「是不是喝多了?需要去醫院嗎?」女生忙擔心地問。
齊倦搖搖頭:「沒事。」他看向郁月生一眼,同女生補充道:「我認識他。」
郁月生倚在旁邊不知誰停靠的一輛電瓶車上,長腿隨意搭在一起,沒什麼表情把目光回了過去。
「可他個沒良心的。不管我。」齊倦補了一句。
「……」某位沒良心的長腿不自然地挪了一點。
在女生微愣的空隙里,齊倦輕忽笑道:「開玩笑的。我倆好著呢,我也沒事,不用擔心。」
「行,你朋友在就好。」女生沖郁月生尷尬地笑了笑,有些失落地離開了,走遠一些時卻還是沒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
「咳咳咳……」齊倦又嘔了幾口,見著連著幾個小時前吃的藥也反了出來。
他這破胃大概是什麼也消化不了了。他一手撐著樹,就將礦泉水瓶往上腹壓去,小半個瓶底都沒了進去,凹出可怖的弧度。兩側衣服掙得緊緊的,裹在腰際勾勒出單薄的線條。
瓶子碾了幾下,抵禦著裡頭的痙攣。
齊倦緩緩說:「還真不管我了啊?月、生、老師?」他的尾音上揚著,像是帶著撩人的回鉤。
「還有力氣說話。」郁月生皺緊眉頭。
齊倦緩緩鬆了手,有些自嘲道:「我再不找話題,就該被你凍死了。老師你一點都不在意我。」
「那你自己呢?在意過?」郁月生站起身來,丟下一句話。
「不介意。『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唄。」鮮紅的舌尖舔舐了一口唇角的乾涸血跡,齊倦不著邊際地短促一笑。
他慢悠悠道:「除了疼得難受,別的都還好。」
「那你疼著吧。」
「餵……」齊倦看著郁月生快步走開的背影,一點點彎起嘴角,「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很是無力,肩胛骨也撲簌簌聳動著,抬手揉揉眼睛,連指尖都被濕開一層薄薄的水床。
齊倦蹲下身,揉了揉史迪仔的小尖腦袋,緩緩吐出一句:「小傢伙,他不要你了。」
車子的大燈照過來,刺得他眯起了眼睫。齊倦抬手遮了遮,他拎著蛋糕走到一家關了門的商店門前,拆開了包裝盒。
挺簡單的一盒小份蛋糕,細細密密的奶油,上邊鋪灑了滿滿一層水果,底下用果醬寫著:「齊倦,生日快樂。」
齊倦拆了勺子,第一口就將「生日」兩個字剜了,厚重的奶油伴著果醬,在唇舌間蔓延開來。
鬆軟,很甜。
原來奶油蛋糕是這種口味啊。
這還是齊倦第一次吃蛋糕,從小時候喝到牛奶休克那會,家裡就特別注意著避免讓他接觸到奶製品。每年生日的時候也僅是生日歌中,推出一碗簡簡單單的長壽麵。
蛋糕很好吃,但是也跟膩,泡發之後甜膩的奶油味好像塞進了血管里,擁堵不堪,連呼吸也覺困難。消化不了奶製品的胃囊劇烈痙攣著,將奶味一點點漫上喉頭。
吃了幾口齊倦就有點吃不下去了。
不遠處的某家商場裡,播放著的音樂很熱鬧地傳了出來。有不少人行道過,對著這位低著頭在街邊吃著蛋糕,身邊還放著一隻大玩偶的奇怪少年指指點點。
齊倦忽地想起那日跑到教室里來的小黑貓。小黑貓的毛髮很軟,眸子又黑又大,餵它吃東西的時候,它會有些害怕地先用爪子試探一下。
明明很可愛,挺讓人心疼的小東西,為什麼會有人嫌棄它、害怕它?
也不知道它有沒有找到回家的路。
低頭看著蛋糕上邊,剩下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倦」字筆畫多,很不好寫,一筆一划皆是擠壓在一起,有些變了形。
【是疲倦的「倦」嗎?】腦子裡響起了一句。
「不是。」齊倦啞聲道。
他將叉子把剩下幾個字刮花,就這樣一個人縮在角落裡,一口一口將奶油蛋糕往嘴裡送,麻木地咀嚼、吞咽著。指骨狠狠壓了壓上腹。
第16章 花瓣
「你好,請問這家藥店沒開了嗎?轉到哪去了?」郁月生攔了一名路人,問道。
這已經是他能拿出的最客氣的語氣了,課上得多了,還是免不了有一點喊學生問話的感覺,帶著磁邊的聲線里透著些冷冽。
那人順著郁月生的目光抬眼看了看店面:「早沒做了,這菸酒店都開有一段時間了。」
他打量了一下郁月生:清清秀秀,沉默,冷靜,看起來也不像是位宅男,便補了一句:「你是本地的嗎?」
「好久沒來這邊。」
「哦。」那路人是位胖乎乎的青年男子,手上正抱著一袋剛炒出來的板栗,他隨手往嘴裡塞了一顆,指了指店牌含糊道,「你出這個街,左拐,那什麼路我記不清了,那條路上有家藥店。跟這不是一家,但是聽說還不錯。」
「我去看看,謝謝。」郁月生說。
「不客氣。」那人擺擺手,把耳機重新塞回耳朵里,哼著歌晃悠走了。
郁月生抬眼看了看前方。
夜幕深藍,亮起燈光之後,色彩斑斕的繁華街道上,人頭攢動著,熱熱鬧鬧的。青年說的路他記了大概,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