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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給他發了洗漱用品。要用著軟軟的指套牙刷洗漱了,指套特別短,很不好弄,刷牙的時候喉嚨發乾,他無聲地乾嘔了好幾下。
輪到吃早飯了,他又跟著隊伍去領早飯。
前面排隊的都是小光頭,只有末尾的齊倦頂著一頭軟趴趴的純黑的頭髮。除卻外套裡邊內搭的衛衣是灰色之外,他幾乎全身都是黑色。
他就這樣支著長腿、打著哈欠、懶懶散散靠著牆壁等著,像是沒有小腿肚似的,穿著黑色的馬丁靴顯得雙腿長而筆直,挺好看的。
隨著排著的隊變短,起身往前走的時候,外套兩邊拖著的束口的小繩子,也無精打采地晃啊晃。
有不少人在偷瞥著齊倦交頭接耳,眼神還挺凶的。齊倦沒太在意,只是抓著盤子發呆。
「嘿。新來的。」有誰突然喊了一句。
前面的人不知道從哪摳了一坨洗潔精,塗在他碗邊上,接著就轉過身去笑著起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齊倦盯著那坨透明的液體沒說話,默默地掏著紙巾把洗潔精擦掉了。
等著更多的人過來吃飯,趁著前面、後面人多的時候,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個人。
齊倦毫不留情,直接抬起一腳狠狠踹在他屁股上,利落乾脆地,把人踹倒出去。
「誰啊?」那人狼狽地爬起來,目光在人群里掃了眼,注意到最白淨的那位,正在視線里悠然走過去,「操!」
那人直接追出來,拎起齊倦的衣領,揮拳要揍他:「新來的。又是你!」
「你好啊。」齊倦已經端著餐盤坐下身來,手裡拿著勺子,笑著指指頭頂的監控,「要不要考慮一下合個影比個茄子?」
那人這才咬牙切齒鬆了手。
昨天那個小孩激動地找著齊倦跑過來了。齊倦這才看清那大概是個十二三歲、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哥,今天還好嗎?」
「嗯嗯。」
齊倦拿著筷子戳了會幹巴巴的饅頭,不想下口,就勉強夾了兩筷子鹹菜吃了。
可能久未進食,他感覺從喉嚨到食管、再到胃裡都火燒燒的,很不舒服,但也勉強緩解了一下起床過後的眩暈。
把沒動的吃的都推給了昨天那小孩。
「哥哥,你不餓的嗎?」
「哥哥是鋼鐵俠,不知道餓。」齊倦趴在桌子上,伸出一隻胳膊枕著臉,輕輕呼吸著額間都在滲出虛汗。
他將手伸到外套的口袋裡面,微微傾了身,用指尖夠著疼痛的地方按著。
小孩子跟他說了幾句什麼他也沒在意聽,就感覺小孩從椅子上跨下來,噔噔噔噔跑出去了。過了一會,他又跑回來,推推齊倦說給他帶了東西。
睜開眼時,看到小孩子將手從桌底下伸過來,手心攥著一板子剪過的藥,裡面是塑膜包裹著的兩顆白色的藥丸。
沒想到這小不點還是把藥拿過來了。
小孩說:「退燒的。」
齊倦沒接,緩了緩擺擺手說:「我胃不好。吃不了。」
「這是退燒的。」小孩子似乎並不懂這些,還在往他面前推。
「我,胃疼。」齊倦指了指位置,對著發懵的小孩無奈地用胳膊環著自己,「算了,你就當我吃多了。我肚子疼得厲害。不能再吃了。」
額頭磕在桌面上,臉色也慘白慘白的,看起來很是遭罪。
「哦。」小孩子失望地垂著頭,把藥板子攥回去,看起來委屈巴巴的,又問,「哥哥。那你要不要上廁所?我去給你拿紙。」
齊倦:「不用。」
齊倦有點後悔自己昨天沒說清楚,還讓他白跑一趟,補了句謝。
「沒事哦。」小孩子將藥裝在兜里,捧著碗繼續哼哧哼哧吃著早飯,難得地回歸平靜。
趴了會後,身邊響起另一個聲音——
「齊倦。」
【嗯?】齊倦轉了一圈小腦袋。
「應該是手術傷口感染引起的發燒。你讓他給你拿點消炎藥什麼的,別撐不到出去。」是黑衣人在說話,「還有傷藥、乾淨的紗布,你再叫那小鬼給你上下藥吧。」
齊倦對他的突然出現已經見怪不怪了,依舊癱在桌上:【再說吧。】
飯後,大部分人是要去做工的,齊倦被喊去接受思想教育去了。
他跟在後面坐了半天,還被點了名單獨訓了二十來分鐘,整個人都是魂不附體的。
教育人的那位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後面的,手在幹嘛?把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
「……」齊倦就把袋裡的棉兜內囊翻出來給他看了,「怎麼了?」
對方尷尬幾秒,回歸嚴肅道:「看看別人怎麼坐的,把手搭膝蓋上。」
齊倦環顧了一下,一個個都是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髮型一樣、服裝一致,看起來像是排排坐的小沙彌。
在自己回頭的一刻他們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皆是睜著眼睛呆萌地盯著自己,有幾位還歪了一下頭。雖然很快地,多數人臉上露出了不悅。
齊倦還是沒忍住笑出來,冒犯了一圈,又倚著牆抿嘴笑道:「對不對對不起。」
這才學著他們的模樣照做了。
教育結束之後,又被譴回去寫檢討。腦子裡一直都在想著郁月生說過的話,就將他說的都寫出來了。
齊倦咬著筆蓋,沒誠心地寫:我特別幼稚,我做錯了。我讓我家裡人對我失望了。我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