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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見了鬼了,剛才怎麼對著個女護士聽出了男的聲音?
「嗯。」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抬手快速把字簽好。
瞧見小護士把單子收好,回了急救室里。
那一刻他只感覺頭痛欲裂,像是有人在拿著小錘子一下下敲打著延髓,他把衣服裹緊倚著一旁的長椅坐下身來。
郁月生說:「你聯繫一下齊倦姑姑吧,我手機沒電了。」
池隱:「巧了。走太匆忙,手機沒拿。沒事的,說了也只是讓他姑姑擔心。」
「出了風險呢?你沒見到他剛才什麼樣?」郁月生焦躁地走去護士台,找了個小護士借數據線把手機放在那裡充電。
他回來的時候,池隱几乎姿勢都沒換過,只是歪坐在椅子邊上,一手拖著下巴撐在扶手上,老遠就看到他在盯著自己。
郁月生揉了揉太陽穴在池隱身邊坐下時,池隱把身子坐直了一點,布料蹭刮在一起窸窣作響。他忽地盯著郁月生開口:「晚上你們在一起?」
郁月生沒說話。
池隱抓緊郁月生的領口:「你們幹嘛了?他去見你?回來怎麼就胃出血?」
看著那人沉默好幾秒都不說話,池隱愈發覺得火大,他揮起一拳就對郁月生臉上砸去。
破空時在耳畔響起,郁月生眼睛也沒眨一下。「跟你無關。」他緊緊握住池隱的手腕,捏得人腕骨生疼,又狠狠將那手甩開。
池隱扼著腕骨齜著牙,直抽涼氣,拿起雨傘就往郁月生身上抽,雨水飛濺著,傘身在郁月生身上摔了好幾下,最後還是被對方牢牢抓住了。
郁月生舉起雨傘,作勢要揍池隱,看著人縮著頭後退了一步抵上牆面,郁月生將傘扔在一旁,冷冷盯著池隱:「所以,——你要做什麼?」
他的語氣一點溫度也沒有,像是可以劃破冰面的利刃,嚴肅起來的時候,甚至會讓人不自覺地有種壓迫感。
「哎!你們那邊在幹嘛?別在醫院打架。」路過一名醫護人員準備攔他們,走過來時才發現兩人已經收手了,只是一個比一個臉色差。
來了看管人員後好像就有了底氣。知道郁月生不會再動手了,池隱把歪掉的衣領拉扯好,勾了勾嘴角道:「老師,你搞清楚,他是我對象。就像你看到的一樣,我們甚至住在一起。」
池隱把「住在一起」幾個字咬得很重,將這話說完時,他甚至有種打了場勝仗的驕傲自負。
只是緊接著的,郁月生平淡地「哦」了一聲,將他的快樂滅了頂。
冷風在通堂流竄,將發梢吹得飄晃。他忽地意識到,這是郁月生,不是齊倦,不會依著他、順著他,又或許,他的脾性,只能去磨一磨那個他一度懷疑是患著斯德哥爾摩綜合徵的齊倦。
回歸此時此刻,站在面前的這個人冷靜、沉著,又難以相處,池隱甚至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對方是聽進去了?還是壓根沒放在眼裡,索性忽略。
「你們……」那名醫護人員一時難以消化地看著他倆,憋了半天什麼也沒說出來。
那人很快便走了,留他們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兩三個小時的手術時間,對池隱來說簡直是生生煎熬,時鐘走得特別慢,他手機又沒帶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頭一偏,便能看見郁月生坐在他旁邊,將頭抵著背後的牆,薄唇緊抿著,臉色差得快趕上白色牆面了。
他不知道郁月生是怎麼做到的,可以就這麼清心寡欲坐幾個小時。要不是郁月生在旁邊,他可能會想著回去拿下手機,或者乾脆就明天再來,完全是為了賭一口氣才沒走。
手術室的門推開時,池隱一個身翻起來,沖了過去:「醫生,他怎麼樣?」
醫生:「手術很成功。注意一下,三天內禁水禁食,之後可以慢慢吃點流食,半個月就可以正常飲食了。」
「那就好。」池隱說完,才看見郁月生走了過來,身形好像還晃了一下,但是離這麼近,那些話他應該也聽到了。
助手在後面把齊倦推了出來——
他的眼睫緊閉著,神情平靜,好像只是沉沉地睡了一覺,沒有了平日裡流里流氣的花言巧語,睡顏甚至很是乖巧。
只是換上了藍白槓的病服後讓人看著挺難受的,一截露出來的青白手臂上,綁了紗布和滯留針,清瘦的腕骨處還嵌著顆小小的淺灰色的煙疤。
池隱:「多久會醒?」
醫生:「二十分鐘左右。病人麻藥過了應該會喊痛,注意看一下別給他碰到刀口,免得感染了。」
窗口的風吹了進來,衣服擺揚起了一點點,能隱約看見齊倦窄瘦腹間纏繞著的層層疊疊的紗布。
郁月生垂目看了看他,啞聲道:「他要是痛……該怎麼辦?」
第18章 視頻
夜間的冷空氣悄悄襲來,樹枝搖曳著蹭刮在玻璃窗上沙沙作響。葉子上邊承滿了雨水,笨重地垂下腦袋流出連綿的水滴。
「滴答、滴答。」
吊水瓶里的液體一滴滴落下來,流淌進手背的紫青色小溪。
病床上的人兒闔著眼睛,隔著薄薄的眼皮能看到他的瞳仁在裡頭轉了轉,睫羽在撲簌簌顫動著。
「咳咳咳……」齊倦將修長的手往刀口處撫去,眼睛也忽然睜開。
寒風順著窗邊的縫隙溜了進來,刺鼻的消毒藥水味輕忽混入了鼻息,上腹的尖銳刺痛在他醒來的時候那一刻驟然甦醒,冷汗也順著脊背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