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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架起的那人墨發被雨水淋濕,不似平日那般松鬆軟軟,而是像勾纏人的水草一樣帖在他額上,已經快要戳到眼睛。
冷雨勾出他頎長瘦削的身型,路燈在發頂打出一層昏黃。而在墨發之下卻是背著光的,齊倦用漆黑的眼珠睨著人的時候,有些居高臨下、審視人的意思。
陳葛歐一棍子快掃到他腰側了,齊倦頭也不抬,直接一腿給他踹了出去,利落乾脆。
「咳咳咳咳……」可冷風颳過來,齊倦笑著,更像是耗盡元氣的那位,忽低聲悶咳起來,髮絲都在打著顫。
猝不及防挨了踹的陳葛歐退了半步,炸了毛:「靠!你們就不能把他腿抱住,又踹我一腳。」
陳葛歐拍拍褲腿,正準備想點子搞齊倦,有人叫了他一聲。
他回頭,不耐道:「煩死了。這時候喊我幹嘛?」
陳其:「你看看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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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62章 回禮
齊倦的雙臂被架起來,只能抬著眸光看過去。動作懶懶散散,仿佛只是看戲。
「什麼啊?」陳葛歐不耐煩地走了過去。
陳其揚起下巴指指郁月生:「從他身上掉出來的。」
「我看看。」陳葛歐從他堂哥那接過來一張窩得皺巴巴的紙,看了幾眼後驚喜地嚷了句,「誰特麼18歲就能得癌症啊。齊倦?」
他揚著語氣,故意舉著病例單往齊倦面前湊:「胃癌晚期。胃裡爛成這樣真的假的?這是你嗎?小可憐。」
胖手在敲著紅白相間的畫面,雨水打在病例單上,像是悄無聲息的眼淚,輕忽滑落下去。
齊倦淡淡笑起來:「假的。」
雖然他渾身濕透淋著一身雨,漆黑的頭髮喪犬似的垂落,五官的每一落筆仍是恰到好處。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下來,甚至有些淒清動人。
陳葛歐盯著那張帥臉打量一會:「嘶。長得倒是有點短命的樣。」
但他並未留情,猛然揮起一拳給齊倦臉上揍過去。
齊倦轟然後倒,停靠的自行車也被他撞飛出去。在他踉蹌摔倒下來的時候,鐵製的車架子硌在他的脊骨上。手腕掃過某處鋒利,被沒來由地劃了一道。
整個人都掛在倒下的自行車上,領口處露出的一小塊蒼白皮膚微微起伏。
嘲道:「怎麼?陳大仙現在是改行算命了?也不知道還能算出來些什麼,要不我給你找個黃幡舉著?」
「算出來——」陳葛歐話鋒一轉,狠厲道,「你今天栽了。」
陳葛歐一腳踩在他胸口,腳心旋轉著,看著齊倦逐漸皺起的眉頭。他的眉間愈鎖愈緊,雨水也順著發尾流淌下來。
一秒、兩秒……
齊倦的唇色染滿了蒼白病氣,嘴角緩緩溢出血,紅得刺目,胸口因極劇喘氣而起伏。
想要退縮卻無處後退,稍微一動脊背就抵上了自行車冰冷的架骨,鑽心的疼和涼。
他一滴眼淚也沒留,反而用陰翳厭世的目光盯著人看。舌尖輕輕舔了一下嘴巴,懶懶笑著:「沒意思。你又不敢下狠手。」
陳葛歐:「誰說我不敢?」
話音未落,鞋底陷得更深。
齊倦猛咳幾聲,突然偏頭吐出一口血,邊緣在積水中暈染開,像是綻著朵妖冶的紅花。
風吹著他的頭髮,貼著光潔的額頭飄動。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虛弱地輕笑:「就這個?」
陳葛歐差點被他氣定神閒的樣子氣得沖昏了頭,見到血色時,這才驚醒般地趕緊鬆了力,從側邊補了他一腳:「激我?我還不至於為了你犯事!」
「哦。膽小鬼。」
旁邊一人謹慎地扯扯陳葛歐:「你說他會不會是胃出血?不是說胃癌麼,你這幾腳下去?」
陳葛歐個子不高,皮膚又白,渾身都是白花花的肉,看起來可能將近兩百斤,平時跑個樓都喘。他這重量誰受得了?
「這不是還在喘氣麼,其他地方總還可以揍的吧。」陳葛歐自我說服道,「早點結束,他這人鬼精鬼精的,要是哪裡不舒服還能不知道自己去醫院?」
那人猶豫:「真不會耽誤什麼吧。」
「哪那麼多廢話?」陳葛歐瞥了他一眼後,扭頭抓起齊倦的衣領,繼而道,「讓我瞧瞧,怎麼處置你比較好?」
天空下起暴雨,花圃被風雨打濕毀了好多。
郁月生被捂住了嘴巴,喉底不斷發出斷續的嗚咽,眼眥里寫滿了心疼和憤怒。
整個人都在散發著冷氣,努力地掙扎著,陳其和瘦猴兩個人差點招架不住。
瘦猴險些被他撞倒,回過神時忍不住:「我靠!」
他趕忙站定,跟陳其說:「就差一點就——」話未說完,他就被郁月生驀地往旁邊推去,再一看混亂中陳其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鬆了,瘦猴一個人也按不住郁月生了,吼道:「陳其,你幹嘛——」
陳其聳了一下肩:「我抓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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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清的晚上有些起霧,路燈的光暈里是連成線的雨水,在北風呼嘯中像是雪片一樣,砸得人滿身冰涼。
陳葛歐俯下身,拍拍齊倦涼透的臉:「齊倦,嘴硬是要吃虧的知道嗎?尤其是像你這樣嘴欠找死的。」
齊倦閉上眼睛,等待他的下一擊。
風猛割著他的臉,渾身濕透涼得徹骨。沉重的悶響後,想像中的疼痛卻並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