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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還有導遊和行人在有說有笑著經過。有的小孩愛吵鬧,尖叫起來十分聒噪。
視頻那端還在說著:「難得啊。畢業後我都以為你失蹤了,想不到你還有我號碼呢。」
郁月生挑眉:「那我寄給你?」
「行行行。」那端也很無奈地乾笑幾聲,「轉移話題倒挺快的。寄給我吧。不過,你這是在哪啊?感覺還挺好看的,讓我看看你那邊。」
「……」
郁月生沒再回話了,繼續專心地做著收集,小鏟子慢吞吞地鏟起紅藻,連帶著雪山上的沃土一起裝好。
他將視頻電話掐斷,抬眼往前看了看。
前面的某種綠植似乎也沒有見過,像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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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倦捂著嘴巴噗通一聲半跪下來,胃裡瞬間絞痛起來。
呼吸,呼吸。
應該吸進救命的氧氣的,他卻感覺自己被捂住了口鼻,渾身的器官都像是奄奄一息,不堪重負,是極限的窒息。
迷迷糊糊看了眼手心,棉手套的中心是一團刺目的鮮紅。一切都被按住了暫停鍵吧,整個人腿腳發軟,疲憊地往雪地里一栽。
「齊倦。齊倦。」郁月生趕緊跑過來,把氧氣瓶給齊倦用上。因為慌張和匆忙,氧氣罩里瞬間氤氳一片。
郁月生擔心地把齊倦擁在懷裡。
少年身軀單薄,抱在懷裡時,他的頭微垂,漆黑的墨發都垂下來。
「你高原反應了。我們不該爬這麼高的。」郁月生慌張說著。
齊倦將小腦袋搭在郁月生的肩上,眼睛半闔著好一會沒說話。他神遊似的看著遠山、雲霧。氧氣罩里的霧氣隨著微弱的呼吸,時而模糊時而消亡。
「老師……」齊倦虛弱地喊他。
「你說。」
「我想坐在山頂看看日落。」
「好,我背你。」郁月生顧不得掉在地上的樣本,泣不成聲,「我背你,我們去山頂,我們坐在山頂,看日落。」
「好啊。」齊倦慢慢地笑了笑,小銀牙都露出來。
郁月生在他面前蹲下身來,夠著齊倦的胳膊。齊倦也悄悄地把染血的手套脫下來,胡亂塞在了口袋。
沒走兩步。
齊倦痛苦地皺了下眉,將手死死地硌在胃部,以暴制暴地按著。他明白這是癌痛,便委屈地將臉埋在郁月生的肩窩,輕輕蹭著老師毛茸茸的毛衣。
因他總是亂動,郁月生並不好背:「你好重。」
「那是因為我比你高吧。」齊倦慢吞吞地將脖子上的圍巾卸下來,給郁月生圍上,魂不附體般地艱難說著,「不過老師也高,老師這樣剛剛好。」
呼出的小口熱氣打在頸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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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倦並沒有讓郁月生一直背著自己,在勉強緩過來一些後,他就自己走了。
只是胃一直斷斷續續疼,他就只能捂著胃慢吞吞地走著。背包什麼的都交給了郁月生。指骨都快戳進上腹里了。
登上雪山山頂後,反而沒有半腰那麼冷,俯瞰底下,全是連綿的山脈。
紅彤彤的太陽在遠處西落。晚風拂面而過時,晚霞的光芒在雲霧間溫吞流淌。
「老師,想拍照。」有了上次在商場的那張照片後,齊倦反而想要多留點照片紀念了。
此刻風吹得他額間的汗都蒸發乾透,渾身都是虛脫的輕飄感。
「我幫你拍?」郁月生問。
「嗯。」齊倦點了點頭,把相機交給郁月生。
郁月生擦擦鏡頭,將相機對著齊倦:「小心腳下,別後退。」
齊倦坐在山頂的岩石上,背後是萬丈絕地。他的唇色很淡,眼瞳里映著黃昏日落的光亮。
快要按下快門的時候。
齊倦猶豫了一下,眸中帶著微光說:「老師,一起拍嗎?」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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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平地後買了些吃的喝的,然後又逛了很多地方。
火車體驗癮過了,後面幾天他們買了飛機票到處去玩,在南京看夫子廟,在重慶住名宿。
吃地道的重慶小面,熱湯直接淋在上面,吃熱氣騰騰的火鍋。小本本上記的待玩地點被一個個劃掉。
齊倦買了一沓子信紙,投在了重慶一條小巷的時光信箱裡。
時光郵局可以在自己想要的時間裡,讓郵遞員將信寄出去。很多人是寫給五年或者十年後的自己,用來許一些長大後的心愿,等幾年過後再回過頭看看自己有沒有完成。
齊倦是寄給糖人奶奶的。他要求的時間是每隔一個月寄出去一封,他也攢了段時間,如今已經寫了將近一百封信了。
第一封是:
【糖人奶奶:
您好!
我是你親愛的小齊倦。奶奶我搬家啦。因為家長工作的原因,我跟我的爸爸媽媽搬到了另外的城市,這裡是個生活節奏慢又很舒適的地方,我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爸爸每天都會接我放學,我們會約在校門口的第一家小店見面。我媽媽呢,還是很喜歡打麻將,有時候贏得多了就會帶我出去吃火鍋,喝好喝的果茶。
不過我媽媽做的菜才是最最好吃的,她有點懶,只是偶爾會炒幾個菜。過年那天媽媽燉了點海帶排骨湯,海帶切得很厚,我喜歡那種很厚的海帶,湯也很濃稠,超級好喝。
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希望奶奶也過得快樂點。我以後可能不能經常回來了,也不確定還會不會回來了,對不起奶奶。但是我會惦記著奶奶,也會每月都給奶奶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