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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坐在鄰床上刷手機的郁月生也抬起薄薄的眼皮,朝這邊看了一眼。
左子明繼續道:「是啊,馬上2021年了。」
齊倦思索著,喃喃道:「像做夢一樣。」
上一世的元旦晚會上他還給郁月生唱過歌。後來聽到了郁月生的手機鈴聲,他還以為是老師想起來了呢。
在他心裡,其實一直是一邊有些小期待,一邊又不太敢面對。
左子明說:「再考一次試我們就該放寒假了。」
「是的。」齊倦想了想,「那個晚會不看了吧。」
「我記得你唱歌挺好聽的。可惜了,去年你們班報得是大合唱,本來我還想著,等等看今年,有沒有機會聽到我們家齊倦的獨唱呢。」
郁月生有了點反應,挑眉:「你們家?」
「……」左子明有些尷尬地撓撓小平頭,「那個,順口啊,老師你別介意。」
門「吱呀」響了一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的姑姑轉身回來了,手裡還捧著個碗。走廊上的嘈雜聲傳了進來,伴著一股,濃烈的中草藥味。
齊倦:「……」
莫非這就是姑姑說的,她去找的那什麼路上的小道士求來的靈丹妙藥?
齊倦想說我上輩子喝過了姑姑,這玩意沒用。
齊倦想自閉。
姑姑還不知道齊倦之前已經偷聽到了,捧著碗生怕灑了一滴,耐心地給齊倦又說了一遍:「倦倦。這是我之前找的南平路上的小道士給求的,要在睡前喝,喝一周會好很多。都說這個藥可靈了。」
腦袋裡的聲音似乎重合,是姑姑在說:【這藥吧,不說能讓倦倦完全康復,少難受一點應是可以的。】
碗裡似乎是什麼燒化的符水,還是放著當歸雞蛋一起煮的,聞著味兒就感覺很苦,齊倦看著臉都黑了。
可是,那藥又熬了很久,湯汁都煮出來了,碗壁不燙也不涼,淡淡的熱霧在氤著他的眼眶,那是姑姑的一片好心。
他一邊討厭那些騙錢的假算命先生,一邊心疼姑姑上了年紀,把這些當精神寄託,不忍破壞她心裡的美好期許。
左子明咋咋唬唬地端著碗瞧著,被濃烈的藥味熏得直打噴嚏,捏著鼻子說:「這玩意能行嗎?看起來就好難喝,真能那麼神?」
「上次學校開大會,梁校長還跟我們說要相信科學,路口的小道士小算命先生不能信。」
他那頭短髮看起來就很正派,年紀輕輕還是個性情中人。
姑姑有些為難:「不可能啊。我上次去看好多人在買,買過的都說挺好的。」
「哦正常。那說不定是故意……」買的做戲的,都是套路就跟刷單一樣。
神經大條、性子直的左子明還沒說完。
齊倦掐了一把他的胳膊,打斷道:「先放柜子上吧。涼一會,我等會喝。」
左子明又瞄了兩眼黑糊糊的湯藥,詫異地對著齊倦悄悄舉起拇指,壓低聲音道:「勇士。」
姑姑替齊倦理了理被子,將邊角都掖蓋好:「倦倦你喝喝看怎麼樣吧,要是沒用我就去找他。」
齊倦垂著眸道:「嗯。」
「趁熱喝。我等你喝完了我就要回去了。再晚了打車就該難了。」姑姑邊說著摘下衣架上的圍巾給自己圍好。近幾日她憔悴了不少,鬢角的頭髮絲都白了幾縷。
郁月生說:「我送您回去。」
左子明這會兒已經毫不見外了,歪靠在床邊,給齊倦分析:「你男朋友這點不錯,孝順。」
郁月生說著,看向了左子明,「我也送你一起。」
齊倦淡笑。
忽然被提到的左子明抬起頭,一臉滯住:「?」
怎麼還把我也捎走了?
……等等,我不是剛來?
姑姑說:「不用了。我待會打車,我帶左子明一起吧,老師你就不用走了。倦倦這裡離不了人。」
郁月生:「嗯。」
怕姑姑不太放心。齊倦端著碗,閉著眼睛,跟喝毒酒似的將藥一口悶掉了,抹抹嘴巴,但是裡面的雞蛋說什麼也不吃了。
他喝得有點嗆,悶咳了幾聲說:「這也太苦了吧。」
姑姑:「良藥苦口利於病。喝就喝乾淨啊。」
齊倦趕緊搖頭。他摳開自己隨身帶的糖盒,摳了一塊糖,多蘸了點糖粉塞在自己嘴巴里,舌尖將甜膩的糖果抵到了臉頰內側。
他蔫巴了似的說:「姑姑,我現在真不想吃雞蛋了。」
「那行吧,我也不打擾你們了。」姑姑絮絮叨叨地補充,「我明天要去廠里了,再請長假就要被辭退了,這幾包藥留在這,你一定要記著喝啊。」她還是不太放心,「都是睡前喝的,一次沖一包。碗我也丟在這,老師你幫我看著齊倦。」
郁月生看向齊倦的時候,齊倦沖他眨了眨眼使眼神。
郁月生點點頭:「嗯。」
姑姑他們前腳剛走,齊倦忍不住吐著小舌頭,狂喝水:「嘴巴里全是藥味,我裂開了。」
郁月生拍拍他的後背:「我給你倒點開水,等涼了喝。」
「好。放那邊就行。」齊倦舔著嘴巴,不經心地翻看著姑姑帶的藥,看到上面貼的標籤時有些吃驚,這一包居然……一百二?
姑姑平時連買十幾塊的水果都要猶豫半天,有時候討價還價半天,最後捏捏塑膠袋子還是捨不得買。但是到了給寶貝侄子花錢的時候,她居然連眼睛都不眨。